惠帝三十四年,也就是半年后,会有一人从岐县来上京告御状,状告当朝国舅越理纵容族中兄弟侵占良田百余亩,更暗使族人戕害对方一家三十余口性命。
血色状纸呈到惠帝御案上,惠帝震怒。
因此事涉及越国舅,而越国舅又是越贵妃的兄长,六皇子的舅舅,惠帝下令三法司彻查此事。
然而,此案在当时之所以连林姜这个后宅女子都有所耳闻,实在是之后事态的发展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不到三个月,由三法司下派祁县的官员,不仅将案件审理得清清楚楚,还查出越氏族人竟胆大妄为地将手伸到了盐务之中。
盐税关乎着国家的财库和百姓的民生,所以历来都牢牢掌控在朝廷手中。越国舅的手竟长得,胆敢染指盐务,这直接触到了皇帝的逆鳞。
皇帝震怒,下令将涉事官员全部处斩,家中族人全部株连。
短短几日,盘踞大靖朝近百年的越家被连根拔起,越贵妃因此病倒,于裴云亭更是如同断了一只臂膀。
如今再回想,这件事无一处不透露着蹊跷。
明明是侵占良田,怎么会牵扯出越家涉事盐务,且仅仅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就将事情全部查清。不得不让人疑心,这事或许早有预谋。
最关键的是,当初下祁县调查的官员之中,就有宋晏和,而他也因为此案走进皇帝眼中,从此平步青云。
只是,他上辈子活得好好的,这辈子却中了檀陀虫蛊,又是为何?
林姜隐隐有种预感,对方命运的改变或许是因为自己。
但这想法也仅停留了片刻,如今最让林姜心焦的是,如何将消息不着痕迹地透露给裴云亭。
裴云昭的态度非常奇怪。
若宋晏和仅仅是一枚暗棋,折损了便也折损了,可如今,裴云昭明明知道她的身份却还如此相逼,非让她医治宋晏和,必定是对方身上有他需要的东西。
或许,这个宋晏和将是关键。
只是,距离裴云亭下一次解毒还有好些时日,而从来也是谢玲来找她。林姜平日里都待在侯府,一时也没有合适出去的机会。
不过好在她机警,给裴云昭说了绿萼石斛和虎皮蜣蟾这两样东西,多少能拖延些时日。
林姜思索了一夜,也没有想出什么可行的法子。
第二天,被沉香隔着帐帘叫醒的时候,人还有些迷瞪。
“大小姐,昨日五小姐邀您今儿去花园里采摘花瓣。”
这几日,夏氏精神不济,免了一众晚辈们的晨昏定省,倒是能起得晚一些了,但林姜还是觉得困倦。
她“唔”了一声,恍恍惚惚想起来,确有这么一回事。
这时,沉香又提醒道:“五小姐已经派人来请了。”
林姜强撑着眼皮坐起,沉香将帐帘挂上金钩,又替她穿上鞋袜。
这时,绮珠端着水盆走了进来,瞧见她的模样,打趣道:“小姐倒像是春乏了呢。”
林姜撑起眼帘,打量着她。
今日,绮珠罩了件藤萝紫的绣罗裙,裙边绣着精致的团花枝,腰肢束得紧紧的,仿佛水蛇般纤细。
她的脸算不得多么出众,甚至连初月都比不上,但这身段却是别人所不及的。
林姜唇角微微勾起,也跟着笑,“只怪这春日里的日头太好,照得人不自觉就困顿了。对了,初月呢?”
“初月姐姐在替大小姐煨着早膳呢。”绮珠笑着回道。
林姜点点头,挑了件水绿色的蝶戏水仙对襟衫裙穿上,用过早膳后就往花园走去。
林媛已经到了好一会儿了,旁边的亭子里放着一篮子月季花瓣。
前儿刚下了场绵绵春雨,原本的花苞全都破开了口,一朵朵月季花瓣层层叠叠,说不出的娇艳。
“大姐姐,你来了。”林媛迎上来,面上带着一丝羞怯的笑。
“抱歉五妹妹,我来晚了。”林姜歉意地说:“摘了这么多花瓣,可是要晒?”
林媛摇摇头,“不能晒,晒了花瓣会枯黄,便是香味也会慢慢散去,这花采着也无用了。”
“那该怎么做?”林姜捻起一片花瓣,嗅了嗅。
“把上面的水珠擦去,然后放入上等的香油之中,等过段时日,花香渗入香油,就变成了月季花头油。”
林姜见她说着,一双水杏眼潋滟出自信的光华,衬得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一样。
林媛不自知,继续说道:“或是把花瓣阴干,磨成粉,也是极好的。只是,我手脚粗笨,没有粉匠做的好。”说着,有些黯然地垂下了眼帘。
林姜立马宽慰道:“谁说的,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她话刚落,身后就有人嘲讽道:“哼,堂堂侯府五小姐,偏偏要去做这等下贱粗鄙的活计,简直难登大雅之堂。若是传出去,还不累得我们一块儿跟着你被人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