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刃锋利,林姜甚至能感觉到上面透出来的丝丝寒气。
她脑中千回百转,下一刻便讨饶地喊道:“哎呀,兄台,我只是出来如个厕,可什么也没瞧见啊。”
“宋一鸣。”
这一次变成了另外一道嗓音。
说话之人声音低沉,音色之中仿佛带着冷兵器一般的硬质感。
然而,这声音落在林姜耳中,却如同惊雷般炸开。
她想过重回上/京/城后迟早会和他碰上,可没想到这碰面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她上辈子的夫君,晋王裴云昭。
林姜眼眸微微眯起,锋薄的唇瓣抿成一线。
她感觉到彻骨的寒,那寒激得她身子微微发颤,许久之后,她才像是重新感觉到了温度。浑身的血液重新流动起来,带着刻骨铭心的恨,冲向四肢百骸。
林姜深吸了口气,僵硬的嘴角慢慢勾起,赔笑着讨饶,“兄台,您可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宋一鸣。”
车咕噜声响起,裴云昭由人推着绕到她身前。他气场冷厉严肃,纵然是坐在轮椅上,在一瞬间也让林姜感觉到了巨大的压迫感。
裴云昭目光审视,打量了她片刻后,语气平平地道:“传闻怪盗宋一鸣身形矮小相貌平平,一张嘴却惯会巧言令色。”
“公子,我真不是你说的什么宋一鸣。”林姜无奈解释。
裴云昭却不再言语,瞥了她一眼,给了持剑的阿四一个眼神。
阿四会意,收起长剑,一把扯过林姜,冷声低喝道:“走吧。”
男人的手劲奇大,这一扯几乎要把她的胳膊给卸下来。
林姜被压着走出巷子的时候,看到外面站了一队京兆府的衙役。她才恍然反应过来,如今的裴云昭还挂着京兆府协理的闲职,在外人看来无疑是所有皇子中最不受宠,也最无缘上位的那一个。
可谁又能想到,前世就是这么个无数人眼里的“废物皇子”,一路踏着兄弟的尸骨登上了至尊之位。
林姜一路被压着,无论她怎么解释,他们始终认定她就是怪盗奇侠宋一鸣。最后被吵烦了,干脆点了她的哑穴,将人直接丢进了京兆府大牢。
好在,裴云昭并没有连夜审讯她的打算。
林姜等了许久,终于等到周围安静下来。
她看了眼远处撑臂打瞌睡的狱卒,打开百宝袋,从里面取出一支枯草点燃。青灰色的迷烟慢慢弥散在空气中,不多时,周围的犯人连同狱卒,全都睡死了过去。
林姜打开牢房,一路走出大牢。
正思索着该怎么躲过外面的守卫,逃出京兆府的时候,远处飞来两道黑影,一左一右极为迅速地将守卫解决,旋身到了她身前。
林姜目光戒备,藏于袖中的右手指间夹着金针,心道便是搏也要搏上一搏。
“小姐,是我们。”来人上前低唤一声。
林姜认出是谢玲。
旁边,另一道黑影低声催促,“快走,他们很快就会发现。”
谢玲点点头,揽着林姜的腰肢,三人借着夜色快速出了京兆府。
与京兆府隔了一条街的巷子里停着一辆马车,谢玲扶着她踏上脚蹬,林姜掀开帘子却是一愣。
裴云亭竟也在里面。
这是怕她出事,毒没办法解,所以亲自过来了?
林姜钻进马车,俯身坐下,马车吱呀呀动了起来。
“他们有没有为难你?”裴云亭问道。
他目光隐晦地将她打量了一番,见她虽然衣裳有些歪斜,但身上并没有明显外伤,便也稍稍放下心来。
“没有,他们以为我是宋一鸣。”
裴云亭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仔仔细细端详了一番她脸上的那张人皮面具,眼尾晕着奇异的薄光。片刻后,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听说怪盗奇侠宋一鸣身形矮小单薄,仿佛女子,一张脸也无甚特别,若是隐于人群,无人会注意。”
“这么看来,姑娘的这张脸,倒是极符合。”
林姜瞥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她这样平平静静,不反呛回来,裴云亭反倒有些不习惯了。
他不自然地问:“可是在京兆府里受了委屈?”
林姜摇摇头,看着他道:“若是调侃我能让你开心些,那你便笑吧。”
裴云亭整个人猛地一怔,脸上的笑慢慢敛去,看着她的目光复杂而深沉。
“你若是觉得不开心,不用勉强自己笑。”林姜又道。
哪怕他以前一脸轻佻的笑,也比现在这副僵硬的假笑,要真实上许多。
裴云亭看着她,垂下眼帘,半晌后突然轻笑了一声,只是那笑声听着有种说不出的苍凉和讽刺。
没有人看出他不开心,哪怕是他的母亲越贵妃也没有,或许暗卫们瞧出来了,可他们不敢这么跟他说话。最后竟然是她,在外人眼里同自己毫无干系的她,跟他说出了这番话。
裴云亭不知道该觉得自己可悲,还是该觉得自己庆幸。
他看着顶着一张陌生男人脸的林姜,突然觉得她或许是懂自己的。
沉默了半晌,裴云亭突然说道:“今日,我的父亲责罚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