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地念出她的名字，点朱砂般的唇似乎比这满院的梅花还要惊艳。在浮萱满是疑问的目光中，女子缓缓启唇，黑白分明的眼中浮上一抹不太明显的笑意，“梅月并非我的真名。我姓殷名楼，表字玉初，你可以唤我殷姐姐。”
浮萱似懂非懂地点头，她其实并不能十分地弄清楚这些名字。
“可殷姐姐，你为何会在柳府？”
“我是柳府的下人，平日里都会住在柳府，只有有客人时才会去添香楼。”
“哦……”
下人，就像她和阿爹在桃林里时经常会唤一些小妖来帮他们做事，应该是这样吧。浮萱懵懂地想。
殷楼看着她，唇微微勾了一下，声音淡淡，却是极好听，“那妹妹呢？妹妹又为何在柳府？”她的笑意极淡，却像玉兰一般，纯白的，恬静安然，不自觉地透出一股淡雅的高贵。
“我吗？我是来找公子玩的。公子说太晚了，不让我回去，让我留下来过夜。”一说到柳千怨，浮萱整个人似乎都在发着光，漂亮的眼妖异盎然，笑容却是无比的干净。
看着浮萱，殷楼目光似乎凝住了一瞬。
她沉默了。
曾几何时，她也有过这般干净的笑容。只是，她似乎都已经忘记了，这样笑着的她，是什么样子了。
“你很喜欢小公子吗？”她开口，唇似乎有些发干。
浮萱使劲地点头，“当然啦！很喜欢很喜欢！跟喜欢阿爹一样的喜欢！”她说这话没有丝毫的犹豫，似乎本就该这样。
殷楼笑意深了些，声音带了些柔意，“那你应该回去了罢？出来太久，小公子可是会担心的。”
“可我还没出来多久啊……”浮萱有些不开心地鼓了鼓唇，声音委屈又有些底气不足地小声道，想了想，还是公子比较重要，这才不情不愿地开口道：“好吧，我这就回去。殷姐姐，我以后还会来看你的。”
“好。不过，你可以答应姐姐一个要求吗？”
“当然可以！”
“不要把见过我的事与任何人说，哪怕是小公子也不可以。你能做到吗？”殷楼微微眯起眼，眸子里似乎落上一层白雾，漂亮的颜色近乎蛊惑。
“放心吧，我跟谁都不会说的。”浮萱答应得很快，似乎未经思考，也不曾怀疑，便下意识地相信她，“殷姐姐，那我走啦。”浮萱冲她摆了摆手，转身向梅苑外走去，桃红色的衣摆缠绕着花瓣，一点一点地消失在殷楼的视线中。
终于，殷楼眼中笑意渐渐淡下去，漂亮的眼尾随之下坠，忧郁之气再也拦不住，汹涌地流出。
她轻轻合上眼。
那深埋在记忆中的面容像一把刀，毫不留情地撕开了她多年来一直小心舔舐的伤口，让她鲜血淋漓。
她本可以一直沉默下去的。
为什么要再让她看见呢……
顺着原路返回，柳千怨正坐在桌边，修长的指轻拈着杯沿。见浮萱蹦蹦跳跳地进来，他微微锁着的眉这才舒展开来，“回来了？”他声音轻轻地，带着些许的疲意，眼中清浅笑意后，却隐约藏了些浮萱看不懂的东西。
“嗯。”浮萱跳到柳千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趴在桌子上，侧过头，一双好看的眼似乎还残留着星光，满是兴奋地盯着柳千怨看，“公子，柳府真的好漂亮，尤其是有一个院子还种了梅花，真的好美。要是我能天天住在这里就好了！”说着，她眼中还带着希冀。
“天天住在这里……”柳千怨的眼神不知为何突然黯淡了一瞬，看着浮萱亮晶晶的眼——他明明应该高兴的，却莫名的有种慌张的感觉。
那感觉就像是，一直长在泥地里的莲藕突然被人挖了出来，见到了梦寐以求的光，却自卑于自己满身的淤泥。
他忽然有些后悔让她出去，也不知，她有没有见到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