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谁也不嫁

“我当然不……”岳陵安的脸腾地红了。

什么私心不私心、倾慕不倾慕!这种话能乱说的吗?她一个女孩子,都不知道要矜持的吗?!

柳闻蝉的确不打算矜持,而旁边站着的岳府二管家岳石伦先已急了:“柳大小姐,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早已无路可退,你休要多生事端!”

他的声音很响,震得堂下几人耳膜都在颤。

柳闻蝉偏能充耳不闻,只盯着岳陵安,执着追问:“所以,有什么不能说?”

岳陵安一脸为难,迟疑不语。

柳闻蝉皱眉拂袖转身,看向京兆尹:“他哑巴了,只好我自己来说——大人,我与这位岳三郎绝无半分瓜葛,今岳家以谣言逼我进门为妾,我不能答应。”

话音未落,门外已是嘘声一片。

你跟岳三郎没有私情?你不肯与岳三郎作妾?那你怎么跟人家睡一个被窝呢?

兵马司的大人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

“为什么不能有假?”柳孝延霍然站了起来,怒视着那几个口沫横飞满脸兴奋几乎要闯上堂来的闲人:“你们是什么东西,凭你们也敢议论我的女儿?!”

芝麻官也是官,官威还是有几分的。门外众闲人被他吓得齐齐后退了几步,冲天的议论声终于也低了几分。

堂上京兆尹拈须摇头,颇不以为然:“柳大人,世人的嘴是堵不住的啊!”

柳孝延走到柳闻蝉身边与她并肩站定,看向堂上:“不错,防人之口甚于防川,所以下官不该试图阻止旁人议论——但相府也同样不能试图捂住下官的嘴,大人您说是不是?”

“柳大人,你老这话是什么意思?”岳石伦沉声低吼,声如闷雷。

柳孝延嗓门赢不过他,气势却丝毫不输:“你不用拿相府威势来压我,我只问一句话:我女儿被送回家时尚在昏迷不醒,她如何能在外与人苟且?兵马司撞见的那件事,究竟是我的女儿不知廉耻,还是有谁乘人之危、欺辱一个不省人事性命垂危的女孩子?!”

这!

府衙内外一片哗然。

岳石伦暴跳如雷:“柳大人可不要信口开河!我家三郎性行端方,谁不赞一声谦谦君子!你说他轻薄你家女儿……你也不撒泡尿照照!”

“伦叔。”岳陵安终于站了出来,眉头紧锁。

此时的局势已经由不得他缄口不言了。

他只得上前两步,顶着一片嗡嗡的议论声,有些狼狈地开口解释:“坊间议论的确不实,我此前与柳大小姐并无半点私情……自然,我也并非有意轻薄于她。”

他转向柳闻蝉,拱手为礼:“柳大小姐,那时你冻馁昏睡在草棚之中,病势沉沉凶险万分。深山暴雪中没有柴火没有热水,我只能用体温……”

什么啊!门外的闲人们不乐意了,议论声登时又沸腾了起来。

编什么故事呐?把大家都当傻子哄吗?

真当自己是圣人,可以坐怀不乱呐?你说救人就是救人,谁知道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要说你没趁机干点儿什么,鬼都不信!

……

自来市井小民最愿意打听的便是私掖偷藏的龌龊事儿,谁愿意大清早跑来听些什么仗义救人光明正大!

岳陵安的解释完全被淹没在一片质问和嘲笑声里,使他第一次在人群中感到手足无措。

岳石伦忙站过来替他挡住了众人的视线,高声道:“这么说,柳大小姐,我家三郎对你可算是有救命之恩的,这一点你认还是不认?”

柳闻蝉微微点头,算是认了。

岳石伦松一口气,又拔高了声音:“既有救命之恩,又已有了肌肤之亲,你自然别无选择只能嫁进岳家!眼下你这左一出右一出闹的是什么?你仗着三郎心善,想胁迫他娶你为正室是不是?我劝你清醒些,就算三郎答应了,我家老爷和大爷也断断不能答应!”

他这话说得气势十足,堂上京兆尹与门外的闲人们被他震住了,不约而同都在点头。

心里暗叹这柳大小姐果然人品不佳,且贪心太盛,眼看着是要栽一个大跟头了。

却见柳闻蝉不慌不忙,先向岳陵安看了一眼,视线又扫过柳孝延、京兆尹,最后落在门口看热闹的几个闲人身上,盯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我也未必没有第二种选择。”

岳石伦想了一想才明白她驳的是哪一句话,当下便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怎么,你果真要嫁别人?出了这样的事……”

“我谁也不嫁。”柳闻蝉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尤其不嫁你家。漫说作妾,便是你家三媒六聘、甚或请了天家的赐婚来聘我为正室,我也断断不肯。”

这话,好大的口气!

先前还只是话里话外指着岳家骂,如今越发敢冒犯到天家头上去了,这个从六品芝麻官养出来的小丫头片子怕是要上天!

本来还在为岳陵安的解释而失望的众人立刻又兴奋起来,嗷嗷怪叫着,不住起哄。

岳石伦气得浑身发颤:“好,好!柳姑娘这句话,我家老爷明日上朝时定会原原本本奏与陛下知道!到时候,希望柳姑娘不要矢口否认才好!”

柳闻蝉低低冷笑了一声,仍看着门口,并不回头:“我自己立誓不嫁,我为什么要否认?”

岳陵安脸色微变,急急向前跨出一步:“什么立誓不嫁?不管你对岳家有什么不满……”

“岳公子请自重,”柳闻蝉退后一步避开他,冷冷道:“不要欺人太甚。”

然后转过身,看着京兆尹头顶上“公明廉威”的匾额,沉声:“今,柳氏女闻蝉在此立誓,终身侍奉父母,永不出嫁。如有违背,人神共弃、不得善终。请京兆尹大人与京都父老,同作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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