绽青突觉心中像有根线牵了下的疼,伸手便托住了映霜的手肘,稍一使力将她带回到床上。
“先在此养伤吧,待好一些再回家不迟。”
少琼接口道:“那怎么行,姑娘家总逗留在外怎么合适,岳姑娘你家人呢?我去通知你的家人让他们来接你。”
“我……没有家人……”映霜说着低下了头,面上表情凄然,长长的睫毛上雾气迷蒙。
“怎么会没有家人呢?”少琼眉头皱起。“父母应该有吧。”
“有……死了……”
“怎么死的?”
“被……被打死了……”映霜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打湿了胸前衣襟一片。
“哎呀,你别哭,慢慢说。”少莹急的想去安抚映霜,却又不知该如何做才好。
后来在映霜断断续续的讲诉中,少莹他们知道了映霜的身世。
映霜家本在西南边陲一个叫沧源的小镇子,镇上人世代以养蚕缫丝糊口,男人们白天在丝厂做活计,女人们就将丝纺成绸布,绣上花纹,卖到镇外,一时倒也平和宁静。
映霜父亲因早年间由送货的父亲带着,在外面上过几年私塾,于是回镇后便做起了教书先生,日子倒也安稳。
由于近年江湖纷争不断,各帮为扩大自已势力,招兵买马,火拼不断,更有居于蛮夷之地的小团体,强迫附近村民加入其中,驱赶与其他帮派打斗,死伤无数。
岳父一届文人肩不能提,手不能抗,便在这样的火拼中丢了性命,岳母不堪打击,不久也离开人世,死前要求岳映霜远离此地。
“那你如何来到了青灵山下?”少琼问道。
“是周大娘带我来的,当时我流落到吴家堡,身上的银钱在路上已经花光,饿了两天没有着落,周大娘心善,见我身世凄苦便要我陪她回来与她做伴。”
“映霜!你也太可怜了!”少莹听罢眼泪都在眼框里打转,自觉丢人,硬生生忍着不哭,说道:“你比我还惨,我失去爹娘时还小,记不清爹娘相貌,你,你这是生生看着他们死去啊。”
转身拉着绽青的袖子说:“大师兄,我们带她回无望阁好不好,你看她和我同命相怜,又为救我而受了这么重的伤。我……我要当她的家人!”
绽青沉吟着,欲言又止。
少琼与绽凌快速的对视了一眼,绽凌目光清冷没有表情,眉头却微微皱了皱。少琼拉着少莹说道:“少莹,我知你心疼岳姑娘,可是你也知道,无望阁规矩森严,而且今年的弟子已经选完了,若要是带岳姑娘回无望阁,怕是要等来年甄选了。”
“师姐!岳姑娘多么可怜啊!我们去求求阁主师父好不好?”少莹撅着小嘴向少琼撒娇。
少琼抬眼看向绽青,绽青向来主持阁中事务,对此事应该能给出更好的安抚少莹的理由,可绽青此刻偏偏正看着刚拎回的药,完全没有看少琼。
少琼无法,顿了顿道。
“我们多给岳姑娘些银子,帮她置点小产业,你看岳姑娘伤的这么重,就算求了师父进了无望阁,也无法习武练剑,不如让她好好养养伤,一方面她的伤养好可以选择她想做的事,另一方面也可以等来年我们的纳新大会。”
“就是因为她受伤了,才要带回阁中啊。”
少莹平日里虽然胡闹些,却从未这样坚持过,岳映霜是为了救她而受的伤,而且是在她眼前,眼睁睁的看着那刀砍下来,眼睁睁看着鲜血迸出,眼睁睁看着岳映霜倒下,她心里怎么能过意的去。
“师姐,周大娘还未回来,岳姑娘回到家也无人照顾,她伤的这么重,自己怎么生活,师姐!”
“岳姑娘可愿做阁中针线女工?”绽青突然出声道。“既能发挥你的所长,也能定时回来陪伴周大娘。”
“我……”岳映霜的迟疑。
“大师兄!”少莹的雀跃。
“大师兄!”少琼的反对。
同时发声却又同时归于沉静。
“只怕我的伤一时无法再做精密的针线,再给大家添了麻烦,映霜心中不忍。”出乎少琼的预料,这床上娇怯的姑娘竟是个拒绝的意思。
“大师兄,她都受着伤,你还让她去做工!”
少莹刚为大师兄开口允了映霜上山而开心,见映霜推辞,复又着起急来。
其实少莹对于映霜能否做成阁中弟子倒并不十分关心,她只是想着映霜弱质孤女,无望阁于少莹就像家一般的存在,她要把映霜带回去,带回她的家。
“唉,你这急脾气。”绽青看着少莹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又没有说即刻就要她去做工,我会吩咐管事先让她养养伤的。”
“可做针线多么费精神啊!”
少莹偷偷给绽凌做衣服的时候觉得那针比剑还难用,用剑尚且还可直直刺出去,可那针就不知道扎到哪里,好多次都扎到了自己的手指头,半个袖子还没缝好,脖颈已经痛的很。
“既然你刚说跟父亲习过字读过书,那就先做侍书吧,平日里整理下书藉,倒还轻闲些。”绽青又道。
少琼听闻惊的看向绽青。
绽青虽平日里温和待人,但平时处理阁中事宜,却是个边界清楚,赏罚分明的,于尺度上从不放纵,也从不宽松。
这话表面上是应了少莹,可这女人……
少琼爱慕绽青,虽自身品貌不差,但毕竟绽青是无望阁主叶晋德的长子,又是阁中人人都称一句的大少主,是江湖上有名的“谦君子”。
少琼虽然凭着自己努力成了叶晋德的关门弟子,可门弟与能力间,总觉得自己只能仰望大师兄,以后定会有一个家世与之相配的女子与他结为夫妻。
可现在……这女人……少琼耳上坠子微微的颤抖着,坠子底部的红珊瑚珠儿荡来荡去。
我怎么想到了绽青的婚配!少琼突然回过神来,我刚刚在想什么,他只是可怜她又顾及少莹吧。少琼赶快停了心里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