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青一的痛苦在于，既不能隐身做个透明人，又不能一走了之眼不见心不烦。
一阵煎熬，一顿饭终于不紧不慢吃得差不多了，因为还要说些话，各人也就没有即刻离席，但程青一不在说体己话的行列里。
虽然她是晚辈，不应该第一个离席，可这么多年下来，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她离开，总好过程奶奶先撂筷子。
程轻歌自然失落，程奶奶却心情大好，仍往她碗里夹菜，“歌儿，再吃一点。”
程轻歌只能笑，“谢谢奶奶。”
程青一也就上楼拿个包，如果可以，她想马上离开。
临出门时却被叫住了，“青一，等一下。”
是江阿姨。
她一直都在意程青一的感受，但通常也不知道要对她说什么。
“是要走了吗？”她看着她手里的包。
“嗯，学校还有课。”
话说这么说，但她们都知道，不过是借口，多呆一晚，明天就赶不到学校了？
“我炖了汤，你带回去喝吧。”
“嗯，我会喝的。”
这样的对话经常发生在她们之间，虽然气氛总是不太对。
程青一本就格格不入，离开家之后，与这个家就更断裂了，她也越来越难以对他们展颜，虽然江阿姨对她充满善意，但是，就是不行。
人与人之间，还是要讲究缘分的。
程青一接过她手里的保温袋，而后给了她一个拥抱，对于她多年来的默默付出，她一直都看在眼里，终究对她抱有歉意，“江阿姨，你辛苦了。”
江阿姨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惊到了，反应过来时程青一已经走了出去。
此情此景，其实也毋须多言。
她回到座位时，眼眶微红，在这种时候，程父一向敏感，瞬间就发现了她的异样，她一坐定，立刻就向她投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程青一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自己也不太适应，当时只是很想抱一抱眼前这个人，也就这么做了，可现在……
她坐在车里，久久盯着副驾驶上的保温杯。
其实她不应该看的，应该直接驱车离去。
可是，没有人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就在她愣神的当口，车窗被敲了敲，她摇下车窗，一脸狐疑的看着来人。
不及她问，顾少初先给了他一个礼貌且善意的微笑，“我的车出了点故障，方便搭一下车吗？”
不过举手之劳，但是，程青一并不愿意，可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一时间没有找到合适是由头拒绝，这个恬不知耻的男人自己竟就拉开了车门，毫不客气地拿程青一当司机，“那就谢谢了。”
都到了这个份上，已经容不得程青一说不，她伸手去拿副驾驶座上的东西，顾少初却先她一步，“我帮你拿着。”
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
“去哪？”程青一冷冷道，却没有烦躁的意思。
顾少初是听出来了，冷漠是在告诉他离我远点，但是又给他们之间留了余地，不至于日后不好相见，他算是看出来了，对他和对程奶奶，她都一个做法。
就当是她对陌生人心怀戒备吧，顾少初原谅她了，“还没想好，你就去你要去地方，我半路找个地方下车。”
这可真是够随意的，程青一二话不说，将车开了出去。
如果这一路他甘当一个透明人，程青一也就当自己载了一只鬼，然而他却不甘寂寞，非要没话找话，“听轻歌说，你们姐妹感情很好。”
这是什么鬼问题，她是要说好还是不好，懒得回答，便将问题丢回去，“那你觉得我们关系好不好？”
“这就难说了，听轻歌说来，你们关系很好，我只知道轻歌挺依赖你的，至于你们是名副其实还是貌合神离，恐怕只有当事人清楚吧。”顾少初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他话里确切的意思。
程青一在这个家里是什么样的角色，于他都无妨碍，他不需了解，亦无需试探。
他只是想跟她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