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眼前的弥勒佛

是夜,甄元看着窗外。百年的大树生生被雨打裂一枝,声音惨烈,满地断枝残叶被大雨冲刷,一派狼藉。

甄元之子甄如彦约莫是个十四岁少年光景,他随父亲目光看过窗外,好奇道:“这严冬里竟然下了这样的大雨?真真奇怪。”

他深知父亲爱洁,怕他不悦,又说道,“父亲,我派下人去打扫。”

“不用。”甄元摆手制止了他,“明日雨停再清理不迟,倒是十五年没有这样的大雨了。”

他兀自看着那断枝,喃喃道,“树大招风……”回头看了甄如彦一眼,却没有把下一句“人为名高。”说完。

“元郎!如彦!”甄夫人在房中受了一掌,一介弱质女流哪里承受的住,登时一口鲜血喷出,瘫倒在地上。

她看着一旁惨死的三个侍女,皆是一剑毙命,面容惊愕恐怖。

“听说甄元爱妻如命,一直未能亲眼所见夫人风华,今日一见,果然是绝代佳人啊。”

身穿白衣之人发出桀桀怪笑,用剑尖挑起了甄夫人的下巴,轻轻一送便划伤了她的皮肤。

甄夫人嘴角挂着鲜血,她睁大眼睛,满目仇视地看着白衣怪客,“你不如给我一个痛快,白衣罗刹!”

白衣怪客闻言哈哈大笑,“连你都认得我?”他虽然掩面,却是一个男子声线。

甄夫人深知白衣罗刹此行目地。而她只盼夫君爱子凭借一身武艺能够幸免于难。

不愿成为俘虏用以要挟她心爱之人,因此旋即碰上剑锋,用剑贯穿她的下颚,丧命当场。

白衣怪客并未阻拦,他冷眼抽回自己的剑,身后几个打扮身形和他一致之人打开房门,“公子,都已清理妥当。”

白衣怪客怜爱的收回剑,“东西找到了?”

“全宅已经搜索完毕,未曾得见,只有甄元和甄如彦所在的书房,属下们还未下手。”

“那便去见客吧。”白衣怪客转身离去,一个属下上前分别将白布掩在四人面上。

一批白衣人靠近书房,甄元警觉,“如彦,你母亲在哪?”

甄如彦被问得莫名其妙,蹙眉道:“这个时辰想是在房中睡下了。方才叫那个婢子沏茶来怎会一直没有回应,父亲身边竟有做事如此慢吞之人?”

婢子的尸体横在不远处的走廊上,窗外白衣人闻声暗中射出一箭,划破窗户直逼甄如彦而来。

“留神!”

甄如彦眼见暗箭逼近眼前,立即旋身,那箭矢堪堪错身而去。

好险,甄如彦擦了一头冷汗。

甄元屏声静气,竟探知屋外埋伏了数十余人,每个窗户下都是四五个人集聚,堵死出口。

而那大门之外,除了两个高手,他们近前还有一人深不可测。

今夜,恐怕生死难料。

如彦堪堪避开一箭,也对刺客有所察觉,当下朝甄元靠拢。然而书房大门突然洞开,白衣怪客长剑斜挂在腰间,无比坦然地走了进来,两个高手留在屋外。

甄如彦看到来人惊呼一声:“白衣罗刹!”

白衣怪客笑得渗人,颇有几分妖气。甄如彦心中恐慌,手虽颤抖,面上却不显露半分。他本想提剑,然而甄家家规兵刃不入书房,他只能空手看向父亲。

甄元心知爱妻恐遭遇不测,悲痛欲绝,他看着如彦,不忍甄家香火断送,与爱子对视一眼,当即护他在身后。

“父子情深,老套。”白衣怪客无趣道,长剑出鞘,剑锋鲜血滴到地面,一剑便向前挥去。

甄元护着身后,便不能弯身闪过这一剑,只是带着如彦后退,胸前衣衫破开留下一道见血剑痕。

雷声轰隆巨响,白衣怪客收剑笑道,“甄家满门,今夜葬送于此。”一众白衣人破窗而入,与甄家父子缠斗。

一炷香后,甄元身受数剑,几乎力竭,眼看甄如彦被一剑毙命,他悲鸣一声,眼窝深陷,死死地盯着一众白衣人身后的白衣怪客,“你不过是为了……呵呵,竟让我甄某受此灭门之祸!”

腹部从背后中了一剑,甄元低头看着血涌出来,仓皇倒地,双目圆蹬气绝而亡。

“损伤几何?”白衣怪客上前走到甄元的书桌。

“三人。”他身后左首的一人回道,白衣怪客挥挥手,毫发无伤的白衣人一齐隐去,受伤之人自行离去。

而那三个白衣人的尸身则被白衣怪客右首的一人倒上粉末,化尸粉融入衣衫和血肉,登时化为一滩污水。

白衣怪客手撑到桌上,拿起甄元生前桌上的一封书信,细细看了起来。

“找。”

暗无天日的水牢一周竟被打开两次,水牢守卫恭敬地请白衣进入,随后便关上大门目视前方,并无二话。

白衣蹲身看向浑浊水牢中长发脏乱湿透的弥勒佛,后者听到沉重大门打开的声音,双眼虽然已经无神呆滞,耳朵却依旧灵敏,双耳微动便知来人。

“白衣。”他声音苍老的不像话,倒像是朽木风吹的声音。

眼前的弥勒佛早已不是当年盟宫功勋赫赫的元老,白衣已经十年未曾见过他。

她衣袖一挥,不着痕迹地用复杂的铁钥匙打开水牢上方沉重的铁锁链,旋即轻声入水。

水牢水势早涨夜落,午时没过人头顶,每一刻钟水落到人脖颈一炷香,反复折磨,下身永远浸在浑水中,日益泡烂。

白衣本就淋了半夜大雨,还没换身干净衣服,就再一次面无表情地浸在污水里看着面前瘦骨嶙峋的弥勒佛。

她一周前收到信函才知道弥勒佛已经回到盟宫之中。他失踪半年,宫主之位高悬,皿门四大派无不蠢蠢欲动,而她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皿主,几乎要被那些人四散的眼哨烦透了。

前宫主弥勒佛一出现,竟就身在水牢之中。此处黑暗湿冷,伸手不见五指,受关押者滴水未进,只会把人活活熬死。

白衣知他功力深厚,断不济三日葬送于此,却不知道什么能让他被废一对招子还空熬七日。

“今日我见了无稽老怪。”白衣慢慢向他靠近,弥勒佛好像对这个名字很陌生似的,过了半晌那苍老面容仿佛树皮脱落皱纹起起伏伏,他挣了挣穿过琵琶骨的铁链,喘息道:“孽缘。”

白衣简明扼要地说:“他死了。”

弥勒佛默了半晌,白衣看着他深陷的眼窝垂老的面容,几乎不能联想起十年前他正当壮年的样子,他突然喃喃说起,“死得好,死得好。”

弥勒佛面上波澜不惊,身上的铁链却在情绪巨大的波动下内力震动出剧烈的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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