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恶灵

所幸甲籽的食道并没有因为岩石的炸裂而破损,梅琳剪简单地向周烛和秋浙讲述了骨林恶灵的事。

周烛没什么表情,就是秋浙一脸生无可恋。

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解决骨林当中的危险,她梅琳剪要想体现自己的价值,就得帮周烛拿到裴宕府库内的钱。

不过她倒是挺佩服柳姜茗的,表面上柔柔弱弱的一个女子,从入骨林到现在就没过她展露退缩之意。

这种把命拴在裤腰带上的买卖,也不知周烛带着人家一小姑娘干过多少回了,才会这般习以为常。

骨林中心,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大家更多的是好奇。

既然退无可退,一行人便达成一致,循着甲籽食道行进。

越走得久,长管的红色在慢慢减退,颜色逐渐变得透明,便埋藏得越隐秘,要深刨开野草根刺才能寻见长管的踪迹。

四下是越来越冷,灌木丛也愈来愈深,地面也开始变得湿漉漉的,鞋踏在上面,噶几噶几作响。

周烛他们三个男人在前面开路,梅琳剪则带着姜茗走到后头。

周围诡秘蹊跷愈发加重了她心底的不安,便提醒着身后的人,“姜茗,你跟紧些。”

意料之中的回话并没有穿进她的耳内。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探姜茗,掌心却抚到一面冰冰凉凉的东西,擦着指尖一扫而过。

她扭头一看,几只黑色幽灵虚飘飘地荡在半空,模糊不清的眸子黏满了血浆,烈烈红火裂于幽灵周围。

柳姜茗埋没在幽灵堆内,手脚束缚,一只幽灵弯成条死死地封住她的嘴巴。

“姜茗!”

听到她的呼叫,前面的人纷纷发现了异样。

这种情况,梅琳剪没碰上过,一时不敢轻易出招,万一伤到柳姜茗华,那就是得不偿失。

“周烛!”在场的人里,她只能把希望寄于他。

而周烛毫无动静,因为距离过得太远,她看不太清周烛脸上的表情。

“琳剪姑娘,你难不成要靠这个小孩子?”薛腾跑到她跟前,不屑地看了眼周烛。

“琳剪姑娘,你快救救姜茗吧,再这么下去,她命就要没了。”

梅琳剪心下一寒,危难在及,一个周烛事不关己,一个薛腾则丝毫担忧之心都没有。

至于秋浙,除了恐惧,眼下的担忧倒是真的。

她掂量再三,最终下定决心,放手一搏。

“阴阳八卦,束阴阵。”

她手指往锄头边狠狠一割,烙了极深的伤口。

再借黄符流泄,八卦阵若隐若现,林中顿时巨风飒飒,她已明显能感受到束阴阵法威力的猛烈。

她见势头不对,这个威力迸发,很可能真的会伤及柳姜茗本人。

“收。”

阵法威力是收了一大半,但回弹的作用力仍是巨大,致使她扑腾一下倒地。

丢人丢到家了……

“让开。”周烛声音冷冷地道。

情急之下,梅琳剪听话地闪到一边。周烛嘴唇动了几下,不闻口诀,只唰唰甩出几张黄符。

不时天边传来嘶哑的鸟叫,未见其形,一阵翅膀扑腾的声音穿梭于林间,而后一群黑色的飞影闯入众人视野。

秃鹫!

梅琳剪瞪大双眼,只见那群秃鹫朝柳姜茗飞去,欢快腾飞,冲向即将到嘴的食物。

随后那群秃鹫停在柳姜茗身上,将她裹成一个粽子,呜哇哇凄声停了半晌,一张张尖嘴剧烈撕扯黑色恶灵。

没多久,几只恶灵在秃鹫嘴下被残食殆尽。

区区几只恶灵并不能舔饱秃鹫的肚子,它们高声呵叫,转眼将矛头对准恶灵背后的柳姜茗,另有一群攻向了他们。

“周烛,这不是你召来的?”梅琳剪架起黄符,准备应战。

“是。”周烛吐出一个字。

手中武器仍是那把镰刀,向半空撒出一把黄符,那些黄符受他的指令竖成一道屏,溢出点点金光。

周烛立在原地,镰刀反握,双手合掌,口中念念有词。

随即,沉声道:“灭阴。”

那把镰刀脱离双手,灌入黄符给予的力量,旋转飞空,准确地瞄准秃鹫的喉咙,顺势一割。

秃鹫尸体如雨而下,啪嗒啪嗒落于地面。

薛腾凭空吹了一个口哨,兴奋地去接那些秃鹫。

然后掏出一把小刀,划开秃鹫的肚子,往外头扯着东西。

柳姜茗这时才敢完全放松精神,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梅琳剪也顾不得什么,赶忙上前扶住柳姜茗。

她是再不会视周烛为一个孩子了,黄符制阴,周烛却能召唤吃腐/尸的秃鹫,待秃鹫反攻,又可以毫不留情地将其毁灭。

遇到危机冷静果断,却也手段凶狠。

作为尊送死者的入殓师,理应心存善念,崇尚道礼。而周烛,她不敢说。

为什么不一开始出手,非得等她不行了,再动手,两次都是这样。

秋浙脑子都要窒息了,他眼见着薛腾乐得其所,从秃鹫肚子里扯出来的东西——奇奇怪怪,不似人的肝脏。

这里真是没一个正常人……

“秃鹫吃的都是腐尸,这你也要?”秋浙哆哆嗦嗦地问。

在跟前,薛腾叮叮咚咚一番折腾。

先是开了个箱子,取出一张膜布铺平,将一坨坨秃鹫肚里的流物放置整齐,忙得不可开交。

道:“你是不知道,现在申朝严格下令不得随意乱抛尸体。放眼望申朝内外,哪儿还有成堆的腐尸供野生秃鹫吃啊。就连乱葬岗的尸体,宫廷的人都得挖个坑埋严实了。”

“你快点吧!秃鹫的血腥味浓烈,别等会儿又招来更多恶灵。”梅琳剪扶着柳姜茗靠一棵树上,冲着薛一顿喊。

“马上就好。”薛腾拍拍手,弹了弹衣服上的泥。

这个时候周烛来到了她们跟前,看似是要过来检查柳姜茗的身体状况。

梅琳剪一下打掉他的手,语气不善,“你最好别碰她。”

“琳剪姐姐,我又惹到你了?”周烛叹了口气,很是无奈。

“没有。”她挡在柳姜茗身前,态度决绝,“她有我照顾就够了。”

“我只是关心一下……”

“周烛,你当真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劳烦你收起心里的小算盘,年纪轻轻的,想太多容易秃头。”

从刚才到现在,她是彻底明白了周烛两次都不第一出手的原因。无非的目的就是试探她到底有多大能耐,她的极限又在哪种程度。

即使她不说破,周烛也懂她的意思。只不过考虑到往后他们还要共事,有些话摆上明面,是说不开的。

周烛摇摇头,取出一瓶药和一块纱布,递给她。

“你放心,姜茗没什么事。倒是你……”周烛目光放到她粗暴包扎的食指上,“药没毒,你放宽心用。”

“梅姐姐,给我看看你的手指。”柳姜茗醒来,就听到这话,她敏锐地察觉到梅琳剪的手伤,倍感焦急。

显然除了受点惊吓,柳姜茗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莹亮透彻的眼睛触到梅琳剪手指那天深口,立马装满了泪水。

其实她的手并没有什么大碍,她简单地撕了一角衣料,暂时止住血。除了闷疼外,倒没别的隐患。

“两次都是因为我,”柳姜茗语调带着哭腔。

“别这么说,我们之中异术水平参差不齐,本该互帮互助。像你不也对我处处维护吗。”

“我那不算什么。梅姐姐你放心,只要我在,就绝不会让你沦落街头的。”

梅琳剪很明白柳姜茗这种心态——有些人对旁人关心或许是出于未泯的良心,而不是因为这个人对她而言是重要至极的,好比对可怜者的同情。

而她自己从不为自己的身世感到可怜、无助。相反,成年旧事里的早熟,为她筑成了强大的内心。

没几天就长大了……

再望周烛,那家伙已离远,独自坐在那儿清理着方才挖的药草。

她身边的地面,规规矩矩地躺着一瓶药和纱布,用叶子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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