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顾姑娘援手相救的恩德，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感激才好。”中年美妇身穿一套秋蓝色的布裙，头发上也只简单插戴了几根不值钱的银钗，谁能想到这竟然是曾经的礼部尚书夫人。
“夫人不必多礼。紫凝妹妹小时候我还带着她玩过，自然不能够看着她如此受人折辱。”
顾云姝救助沈紫凝之后，才知道这沈夫人竟然是女官考试院院长齐星文的表妹，沈紫凝因为发疯被其父亲赶出了家门，只有母亲偷偷派人照顾。耗了无数金钱求医问药，一个堂堂的诰命夫人，竟然寒酸地如乡野村妇一般。
顾云姝见了也是心有唏嘘。
“自我女儿疯了之后，那些平日里交好的玩伴都不再愿意搭理她。连她父亲都放弃她了。没想到顾姑娘倒是记得一点儿时的情谊。”沈夫人也是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个女儿，爱若珍宝一般。
原本以为女儿嫁给状元郎，会是一桩难得的美事。哪里会想到那男人心里另有想法，攀上了公主这跟高枝，成了堂堂的驸马爷，哪里还用在朝中辛苦打拼。做个富贵闲人，那人也是很愿意的。
就是可怜了她这痴情的女儿，被人骗了身子，毁了名节，最后竟然成了一个整日疯疯癫癫之人。
她的父亲甚至都不愿意承认有这么一个女儿。
“夫人莫急。我在女学里念书时有一个同窗，与医圣颇有渊源。若是夫人信的过，我给她去一封信。看是否可以请医圣来给紫凝妹妹看病可好？”
人皆有恻隐之心，顾云姝以为自己的心已经在世事磨砺之下变得坚如磐石。如今看来，她还是会有不忍心的时候。
沈夫人听到这话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若是如此，无论是什么代价我们都愿意付出！不求紫凝能完全恢复过去的样子，只要她老老实实地待着不出去捣乱就是很好了。”
顾云姝安慰道：“夫人可以放心。我以前研习过几本医书。紫凝妹妹这症状像是气血上涌之后肝气瘀结造成的痰症。该是可以医治好的。为何？”
上上京该有可以医治这病的大夫，为何看着会如此严重？
顾云姝原本想开口这样问，奈何她与沈夫人到底交浅言深，便不再多说。
倒是沈夫人是受了不少为女儿看病的折磨，人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反过来也未必不成立。
她与顾云姝诉苦道：“能找的大夫我都找了。药吃了不少，银子流水一般地花出去，却越来越严重。那些大夫说这病是治不好的，只能日日吃药控制着不让她乱跑发疯。可是我看她吃完药之后只会昏睡，变成了个傻子。有事还不定时地发病。我记着大夫的叮嘱，日日不敢给她断药。哪里知道竟然会越来越严重了。”
顾云姝到底是思维敏锐之人，听到沈夫人如此说话便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她在女学时，也对医术感兴趣。因为陈照一心想当个大夫，谢先生便专门开课给她们二人教授一些医术入门知识。
有时还会请她的好友医圣来指点她们二人。
所以她看得出，沈紫凝这病绝对是治错了方向。
“夫人可想过，那抛弃紫凝妹妹的人会不会暗地里动了手脚？若是紫凝妹妹一直如此疯癫，他便可高枕无忧。也没有人知道他曾经做过什么事情了？”
顾云姝原本是谨言慎行之人，更不爱多管闲事。可是看到如今疯癫的沈紫凝，就想到她小时候拉着自己衣脚叫她姐姐的可爱模样。
更何况，她之所以立志入朝参政，掌握权力。也正是为了天下女子可以不被人轻视，随意欺辱。
若是怕事不言，她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沈夫人听到顾云姝说的如此直接心里便相信了六分，更加上谁愿意自己的女儿是个疯子，无论如何都想找到一点希望：“是的，就是这样。我的儿啊!你为何这样苦的命呢？”
顾云姝连忙提醒道：“夫人甚言。如今他可是皇家人。”
母亲出身于秦王府，顾云姝也算是带着一点皇室血脉。可是跟根正苗红的公主比起来，那算的了什么？
“是啊，好孩子。幸亏你提醒。还叫夫人做什么，若是不嫌弃就叫我一声姨娘吧。我如今可是全指望你了。”
听到这样的话，顾云姝心里有些不舒服。这本不是她的事情，不过是好心帮忙而已怎么就成了她的事情？
不过眼前最要紧的事情还是沈紫凝的病情。
“这样吧姨娘。不如先给紫凝把药停了试试。我用快马送信给我同窗，看如何找到医圣前辈好给紫凝看病。”
沈夫人还没有答话，齐星文却忽然出现直接反对道：“这怎么能行？我们请了那么多的大夫，可都说紫凝的药一定不能停。若是停了，很可能就再也治不好了！”
齐星文出身不高，当年也是才高八斗的状元郎。可因为性情狂狷，得罪了先帝被贬在这里做个所谓的院长。
他一辈子无儿无女，沈紫凝却是从小跟着他长大的，若不如此她也不会非要找个状元郎做夫婿，才被那畜生给害了。
齐星文心里对沈紫凝是既愧疚又心疼，所以他原本是想过来看看熟睡的沈紫凝，却正好听到了顾云姝和沈夫人谈话的后半段。
心里着急，脸上没有什么好脸色，说话的语气自然也不会多么的和善：“顾大小姐，这里不是顾国公府。不是你可以随便指使人的地方。若是胡来，也不该拿紫凝作贱！这孩子已经够可怜了！”
顾云姝少年执掌顾国公府，还是丧母长女的身份。在上京历来就没有什么太好的名声。
不过顾国公府的大姑娘也不会是被人胡乱指责两句就要恼羞成怒之人。
不过还没等她开口解释，沈夫人就先开口了：“表兄，你怎么能这样冤枉顾姑娘。不是你跟我说，长街之上还是她给紫凝披衣，免她继续受辱。她这样说，自然是认为紫凝的病另有蹊跷。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再遭还能遭到哪里去。我们就听她的话试试看吧。”
沈夫人虽然不是软弱之人，可是女儿的病的确让她愁白了头发。如今有了一点可能的转机，她自然愿意选择去相信。
齐星文还想再说话，却被沈夫人阻止了，她伸出右手掌示意道：“不要再说了。我是生她的那个人。她爹如今已经不认她了，她的事情我便可以做主。”
沈夫人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理，同意给沈紫凝停药。
顾云姝到底为了保险，并没有给沈紫凝一下子把药完全停掉。只是逐渐减少药量，做这件事她觉得就像一场赌博。
虽然已经给陈照去信，但是她心里也没有绝对的把握。不过用沈夫人的话说，都已经这个样子了，再糟糕又能如何呢？
没想到这冒险之举不过七日便见成效，沈紫凝不喝那些名医开的药，反而病情逐渐好转。
等到第七日，她甚至已经能认出小时候很喜欢的“云姝姐姐”和正常人也没有什么差别了。
七日之后，正好是休沐的日子。
远芳和晴翠这些日子也一直陪着她照顾沈紫凝，看到这样的结果脸上的表情却很沉重。
沈紫凝的好转只能证明一件事情：沈紫凝的药绝对的有问题。而且沈夫人说明了请便名医，便没有庸医断错症的可能，而是有人在背后故意指使。让沈紫凝就一直这么疯下去。
这个人除了陈驸马，不做第二人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