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您考的这么好。怎么会被分配去女官院？”晴翠向来心直口快，她觉得自家姑娘能考到女官考试第一名的成绩，实在是非常厉害。为何其他一起参加考试的考生基本都分去了六部，只有自家姑娘这个明明考得最好的却分去了常年被人遗忘的女官考试院。
“这我也不知道。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已经走到这一步只能接着走下去了。”
顾云姝考试结束之后，就知道这个第一绝对是她囊中之物了。可是顾云姝从小到大样样都是拔尖，对于这样的事情是没有什么新鲜感的，甚至有点麻木了。但是这考试之后的职位分配，却也是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按理说，她该在六部里比较重要的几部得一个职位，却不知道为何竟然被分来了这女官考试院。
明面上的理由是女官考试院的院长齐星文缺一个助手，可是自己明明不仅前参加过那里的考试，实在看不出为何还得给那个地方的院长再配一个助手。毕竟一年就那么一回考试，参见的人数也就那么十几个人。除了这个再没有其他的事情做。
“哈哈哈，君心凉薄。君心凉薄-----”
一个披头散发身上穿着粗布衣服的女人直直把顾云姝撞了个踉跄。
“姑娘，您没事吧。”远芳到底机敏，一把扶起了顾云姝，也免去了顾云姝跌倒在地的狼狈。
“哎，你的衣服真好看，你长的也好看。你该不会是天上的仙女吧？”疯女人看着顾云姝，眼睛里带着几分天真懵懂，宛如一个牙牙学语的孩童。可是她的年纪看起来却和顾云姝差不多大。
“我没事。”顾云姝拍了拍裙摆上不小心沾染的灰尘，准备继续往前走。不远处便是她前一阵子来参加考试的地方。
当时她曾经满心欢喜地以为那会是改变她还有许多女子命运的开始，她从此可以进入朝堂一展抱负。
哪里知道，自己居然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就要在这个地方度过了。自昭和女帝之后，皆是男主掌权。女性在官场上的地位江河日下，就算还有一个女官考试，也基本上就是个好看的架子。
原本女官是可以在多个部门任职，但是因为朝廷上下对女子为官愈发地不重视，许多通过女官考试的女子长时间在六部里担任一个无关紧要的文书位置，这还被许多老大人们视为歪风邪气。
时间一久，女官入朝分到哪里就得在哪个地方一直任职竟然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这对于想要接触实务掌握权力的顾云姝来说是非常不利的。
不过顾云姝并不灰心，规矩都是可以打破的。
她要做的就是寻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便好。
“你好像踩着云彩下凡的仙子，为什么要来这个人间受苦呢？”疯女人似乎很喜欢顾云姝，对待她并没有多么过激的行为。
顾云姝看到这女人还这么年轻，心里便生出一点难得的关爱：“你还有家人吗？要不要我们送你回家？”
“家，我的家？我的家在哪里？我是谁？我是谁？”顾云姝的这句话似乎刺激到了她，疯女人扯着头发开始发狂，看起来非常吓人。
远芳和晴翠自动把顾云姝护在了身后。
这地方女帝开国时，曾经是不少上京重要部门的所在地。但是随着开国日久，城区变大。便只留下了依稀还能看到往日光景的考试院。不过附近就变成了小贩商铺酒楼聚集的地方。
世人皆有一种猎奇心理，对于别人出丑总有很多人是乐意围观的。看到一个疯女人当街发疯，嘴里嘀嘀咕咕说疯言疯语，总有人幸灾乐祸地议论。
“那个疯女人又发疯了。真不知道沈家是造了什么孽，竟然养出这么一个女儿来。”
“哎呦，这疯子发起疯来不知道会做出写什么事情。我们可不要离她远一点才好。上次她发疯踩坏了我菜摊上的菜，还耽误我不少生意呢。”
“得了吧你。人家沈夫人不是派人来赔偿你了吗。就你那么一点菜，坐地起价要的可是不少。我看你就是盼着她发疯，才好有笔银子进账呢。”
周围的人似乎对这个发疯的女人非常地熟悉，甚至对于她发疯的状况已经习以为常了。
偏偏这时候，满嘴胡言乱语的疯女人竟然开始脱起了衣服，一边脱还一边喊着：“好热，好热。为什么会这么热？”
女人外衣的领口被扯开大半，在太阳光线之下依稀可以见到玉白的胸-脯。有几个围观的路人已经开始吹起了口哨：“哎呦，这女人的皮肤看着不错嘛。跟牛乳膏子一样，不知道摸上去的感觉如何？”
顾云姝从来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可是这样的情形她却没有办法让自己袖手旁观。
正好今日早上有些起风，远芳心细多给她披了一件斗篷挡风。却没有想到此时却正好派上了用场。
顾云姝三步并做两步，一边走一边解开身上披着的斗篷，这斗篷乃雀羽织成很是名贵，阳光之下织金镂花的金线熠熠生辉。
顾云姝却管不了这么多，直接把斗篷盖在了那女人身上，牢牢遮住身上露出的肌肤：“对不起，我是不是说错话了。你们有人认识她吗？”
女子的声音带着几分云卷云舒的慵懒，但是高傲的神情宛如姑射仙子一般让人不敢轻视。
这是世家贵族经年的教养，上京里的百姓见得多了自然有这份见识。
不过为了避免麻烦，虽然许多人都听见顾云姝在问话，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回答。
“她叫沈紫凝，是曾经礼部尚书家的千金，也是我曾经的学生。”说话人正是等了许久不见顾云姝人影只得亲自出来寻人的女官考试院院长齐星文。
“我说怎么看着她有些眼熟，我们小时候还见过面。那先生您知道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顾云姝这辈子都少有如此耐心地时刻，就是因为看这女子很像她小时候认识的一个小妹妹，乖巧懂事，非常地招人疼爱。
“眼神不好，被一个男人骗了心又骗了身子。未婚有孕，那男人却不敢出头。因为怕肚子瞒不住，她娘专门给她抓了打胎药。那时候她还不死心，一心要给那个男人在一起。直到发现那男人娶了贵人。已然是身份不同往日了。”
齐星文想起这件事情还是一肚子气，紫凝原本是个多么乖巧懂事的孩子，可能因为就是太乖，被父母压抑地太厉害，才视那个败类为救命稻草。那个败类抛弃她之后，紫凝便受不了彻底发疯。
她父亲本是当朝的礼部尚书，沈氏一门更是本朝有名的礼学世家。出了这样一个丢人现眼的女儿，自然是沈父无法接受的事情。
他开祠堂，请了宗亲作证，亲自把女儿剔出了族谱，逐出家门算是保全临溪沈家的清名。
在前朝，女子是没有被记入族谱的资格的。
因为女帝建国之后改了这条规矩，女子享有和男子一样的权力。本朝女子的名字便也可以被记入族谱了。
不过，大概也就剩下这么一条了。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齐星文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老了，居然也开始变的多愁善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