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不知道明兰去了哪里？”沈夫人端坐正位，眼睛里还带着许多血丝。任是谁家的宝贝女儿不见了，父母怎么可能不会着急上火呢？
沈夫人没有想到，那个叫方若轻女孩的事情居然对女儿的影响如此之大，居然连家里都不愿意待，如今找了许久居然也是没有半点踪迹。
“你可是厉害，我当真是小看了你！跪下！”沈夫人一拍桌子，钟维德只得跪下。
“母亲恕罪。”钟维德知道这件事情出好办，便想办法求助了陈清楚的人，才得以顺利把沈明兰送走。她知道这件事情迟早要查到她的头上，也没想过要隐瞒。
毕竟，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她如此不也是因为对无法把握自己命运的某种不甘吗？
从小被要求做一个乖巧的女儿，若是有半分不同的想法便要被扣上一个忤逆不孝的帽子。她心中有何尝没有逃离这一切，出去看看外面天地的想法。可惜，她没有沈明兰的勇气。外面的风大雨大，她害怕吃苦受罪。觉得自己靠写话本挣够银子保障自己的生活，其他便是做个温顺懂事的钟家女沈家媳就这样过完一生也是不错的。
“我知你们这些读了书的姑娘，心里总有不少自己的想法。我那女儿从小就是个书呆子。一辈子待在我的羽翼之下生活，不好吗？女子，何必要妄求和男子一样建功立业。只老老实实地待着，便有人供你吃穿。这是福气，偏你们这些孩子觉得这是受罪。”
沈夫人目光悠远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偏偏此刻窗外传来了一声春日莺啼打断了沈夫人：“你有你的想法，我尊重你的想法。可是明兰是我的女儿，知她有那些不合世俗的想法，你不仅不努力规劝，居然还助她成事。如此做事便知你还不是合格的沈家媳妇。便去佛堂跪上七天，抄一抄我们沈家的家规。也好知道如何做我沈家合格的媳妇。”
钟维德新妇初嫁，便被罚去跪佛堂。传扬出去定是会让沈家上下看轻的，沈夫人如此行事便是半点不顾及钟维德的面子了。
偏钟维德是个直愣性子，从来都是个老老实实不知道如何讨长辈喜欢，更何况她也觉得自己这次行事很对不起沈夫人：“是，母亲。”
若是和钟维德相处久了便知道她便是这么个性子，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可看在沈夫人看了这便是钟维德不知错的表现。
沈府原本也不是什么显贵人家，不过是因为先祖起家是在佛寺里面读书才中了进士从农家子变成了官老爷，所以才专门在家里修建了佛堂以示感恩。
钟维德被送来之后，沈夫人身边的两位嬷嬷便行礼告退也不提抄写家规的事情。
钟维德到不是那拘泥之人，不过心里想着自己到底还是做错了事情，老老实实地跪一会儿也算是给婆母一点面子，让她能稍微消一点气。
既然是佛堂，自然不会少了檀香的味道。钟维德在观音像前跪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无聊，开始打量起供桌上供着的一尊观音像。
这观音像与钟维德以前见过的观音像都不一样，虽然依然是悲悯苍生的慈和，但是却是一条腿踏在净瓶上，一条腿踏在莲花座上。右手抵着下巴，左手自然下垂，便如佛经中所说那样“拈花微笑”。
这观音像倒是挺特别的。钟维德绕有兴致地欣赏了一会儿，觉得这佛堂最可怕的不是跪着难受，而是一种可以吞噬一切的孤寂。仿佛千年万年，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了，也看不到最后的结局。
真不知道那些僧侣尼姑该是如何忍受这样的寂寞。
既然这样，不如来构思一下新书的内容吧。
钟维德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打发时间也好。不过她这次产生了一个新的想法，因为若轻的事情，她想写一个新的话本。不仅是为了怀念故友，更是为了给天下女子一记警醒。
所谓孝道到底还要绑住多少女子的人生，女人的一生为何就该绑在婚姻里不得脱身？昭和女帝的时代，明明杰出的女性辈出。女子读书做官经商甚至搞发明样样成绩都不比男子差。为何到了现在，反而愈发地不如了？
不过钟维德知道，这样的题材远远不会比艳情话本受欢迎，而且写起来作者却更加地耗神。成书的效果也未必尽如人意，但是这便如黑暗中的一点萤火，就算是微不足道只要她存在就会给后来者以希望。
“你在看什么？竟然这样入神。”沈明松走进来的时候，便看到自己还不怎么熟悉的妻子正对着佛堂里的观音像入神。
“啊？我，我正在反思自己的过错。”钟维德长得最好的还是一双眼睛，可以称得上是秋水为瞳，脉脉含情了。
被这么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带着几分懵懂无辜地看一下，沈明松就感觉自己心跳地极快，还有一种十分陌生的酥酥麻麻的感觉。
“反思过错固然要紧，不过还是不要饿着肚子才好。”沈明松继承了沈家人的方脸，不过眉眼长得却有几分江南水乡的秀雅，给沈夫人颇有几分相似。比他的妹妹明兰还更像个女孩子。
新婚之夜稀里糊涂地过去，第二天他又行踪不知，钟维德还是第一次这样认真地打量了自己的丈夫。
“乡试在即，我被父亲勒令去书院里读书，日日功课太多，竟也忘记了陪伴你。明兰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她开口请托你，想必你也不大好拒绝。你只要告诉我她的安全是否有保障就可以了。”
沈明松憨厚一笑，心里却是另有一番想法。其实他刚刚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心里是有过休妻念头的。毕竟女子无才便是德，书读多了的女人最是麻烦。妹妹自小性子古怪，母亲挑了钟家的女孩儿，也无非是为了妹妹考虑。却没有想过两人感情太好也是一个麻烦，钟维德居然敢助妹妹离家出走。
不过因为父亲教导他要权衡利弊，他才收了这个念头。毕竟沈家与钟家在官场上是要守望相助的，两家多年的情谊怎么能够轻易毁掉。
“女人，就是要哄的。你若不解风情，她不知哪日还会生出什么样的心思。你去安抚一下你媳妇，你妹妹的行踪我已经知道了。曹大家跟我保证，她是绝对安全的。出去见见世面也好。”
沈明松从父亲那里领了命令，这才提着点心来佛堂探望钟维德。却没想到自己的心竟然先迷乱了，竟然做不到开始那般对钟维德完全视为外人了。
“她是很安全的，你可以放心。”钟维德虽然写过不少艳情话本，但是理论知识丰富，实践经验却是完全没有的。她心里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让她有了一点心动的感觉。
若是就这么和他过一辈子，似乎也不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