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后宫

若是平常百姓看,皇帝选妻子一定是件非常容易的事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的女子不是由着皇帝挑选。哪里还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妻子?

景和帝偏偏就遇到这么一个情况,他的元后是为皇长子时候娶的,那时候他的父皇宠爱陈贵妃,前朝后宫皆是乌烟瘴气。母亲与他低调自保,恨不得让所有人忘记他们母子的存在。怎么可能会娶一个出身高贵的女子做王妃。所以他的王妃不过是个出身低微的小官女儿。

泰和帝时宫廷内外可以算得上是真正的血雨腥风。

今天这个被抄家,明天后宫就出一件巫蛊案。他偏偏占了个皇长子的身份,就算再是低调也还是有人要除掉他才安心。

若非遇到曹大家给了他机会,哪里会有今天的造化。想必他那马上风-死在床上的父皇怎么都不会想到,他为了做出不忘昭和女帝的功业,礼遇天下女子的姿态而请进宫的曹大家,一手把这个他最看不上眼的儿子扶上的皇位。

纵然如此,景和帝也从来不觉得女人有什么值得尊重的地方。不过是一群只会哭哭啼啼没有脑子的蠢货而已,哪里就值得费心思。

遇到安宁,与景和帝的感觉是非常特殊的。他喜欢看到那个娇弱如小白兔一样的女孩全心依赖他的眼神。不是如他母亲那般只想着怎么给娘家的亲戚捞好处,也不是如他的师父那样永远看不懂心里的想法。

“皇帝,你这是胡闹。”穿着一件秋香色的镶金线凤凰纹长袍的张太后,年轻时并非多么姿容出众的美人,下巴甚至还有点方,脸盘子也大,年轻时看着就老成甚至有些男像,哪里会讨得泰和帝那个色中恶鬼的喜欢。之所以能入王府,无非是因为泰和帝多年无子被朝中质疑无法得封太子,专门找了个宜男相的女子入王府好生儿子的。

年轻时不被丈夫喜欢的相貌如今反而经受住了岁月的洗礼,竟成了被世人赞为雍容大气的风范,脸上挂得住肉自然皱纹自然就少,现看着就比她年纪小的莫嬷嬷还年轻不少。

这也是张太后平生一大得意事。

泰和帝作死了自己,留下一片混乱的朝堂。张太后抓准机会,联合一众老臣把儿子送上了皇位。

这件事是张太后最得意的手笔,她也觉得自己实在是智慧非常。

年轻时吃些苦头不算什么,如今自然就得到补偿了。

如今有了身份,张太后也更有追求了。一心效仿先代贤德的太后们,博一个名留青史的美名。

这份追求让张太后对自己的要求愈发严格。所谓穿衣居住皆可养人气度,哪怕年轻时当街卖酒补贴家用,为了五文钱跟人吵个天翻地覆也不耽误如今统御后宫的天子之母的气度。

“母后,儿子心仪于安宁,决意立她为后。这有何不可?”景和帝带着安宁回宫之后,便没有再见过她。安宁知道救自己的人居然是当朝天子,心里自然是有些害怕的。

她到底是在女学里经过曹大家几位先生教导过,知道天子身边是个极其凶险的地方。

可是她不留在这里,又该去哪呢?父亲整天想着把她献出去攀附权贵,她逃了几次都没有用。既然如此,不如留在这个天下最高的位置,为自己谋得一线生机。

安宁打定了主意,便只是安安静静地跪着,对坐在上首的张太后丢过来的眼刀没有半点反应。

周秀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在女学里她就看不惯安宁的这个做派。仿佛她就是全天下最可怜的人,谁但凡看不惯她说了两句难听的,便是个十恶不赦之人。

张太后毕竟老辣,周秀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她的眼睛。她想着哥哥跟她说过的话:我们家出身不高,根基不厚。若是那些出身高贵的贵女,身后又有有权势的父兄撑腰,未必对太后娘娘恭敬。若是找个出身过得去,却又听话的,这后宫不自然就是娘娘的天下了吗?

“皇帝,虽然冲宁道长那样说,可是上京的贵女不行,其他地方自然还是有出身不错品貌俱佳可堪母仪天下的人选。这个,出身太低。哪里能做皇后。你叫朝野上下如何议论。”

张太后的指甲是专门养护的凤仙花汁染成的丹蔻,腕上的玉镯却是水头极好,衬得肤色晶莹如玉。若是只看这双手,哪里想得到早年这双手的主人竟然要洗衣做饭,上街卖酒补贴家用。

“母后以死相逼,非要儿子给舅舅一个吏部尚书的位置。引得朝野上下议论纷纷,如今竟然会担心朝野的议论了。”

景和帝拿起桌案上的茶盏,青碧色的茶杯里是沏得正好的蒙顶石花,这茶极难得,在前朝素有千金一两之称。因为太过奢靡,女帝开国时便禁止皇宫大内饮用此茶。不过自宁和帝起,这茶便又开始恢复对皇宫的供应。

当年那个郁郁不得志的皇长子,只有年节的时候才能得到一点赏赐。曾经小心翼翼地捧给母亲当做孝敬。却被母亲嫌弃量太少,说自己没有当时最得宠的陈贵妃的儿子三皇弟会讨父皇喜欢。人家宫里都是日日喝着这茶的。

登上皇位之后,景和帝特意吩咐了宫人日日给自己上这种茶。如今喝得太多,竟也觉得没有多么特别的味道了。所谓“若教陆羽持公论,应是人间第一茶。”初喝时以为是仙露,如今也不过就是一杯普通的茶水而已。

“来人。”景和帝放下茶水。

“陛下吩咐?”钱喜是自小跟着景和帝的太监,主子一朝登龙位,他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如今也是宫里的太监总管了。

“这茶味道不好,以后不要上了。”

景和帝在宫中,自然穿着龙袍。本朝尚黑为尊贵,袍上的金龙展翅欲飞,袖口上银丝线织成的云纹已经有些黯淡,腰间的龙佩是女帝开国时代留下来的代表皇帝身份的信物。

“是,陛下。天燥,不如上些枫露荷叶茶可好。”钱喜伺候景和帝,自然是得心应手。

“恩,可以。”景和帝眸光微闪,他站起身来,竟然直接走到了安宁面前。

“朕倾慕于她,一个后位有何不可许。”

成年人的叛逆总是来得气势汹汹,更何况是一朝天子。

此言一出,连安宁都被吓住了。她并没有感觉眼前这个男人对她有些许爱意,自被带回来之后就一直忐忑不安。

可此情此景,便如那些图最爱的话本中描写的最经典的场面,一朝君主以江山为聘许她一个后位,她便是那被命运眷顾的女主。

“胡闹,她父亲不过是个县官。怎能够当皇后?入宫做个美人便是。这周家姑娘也是家学渊源,品貌俱佳的,可堪为后。”张太后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只觉得这个从小就听话任她摆布的儿子如今却是愈发不听话了。

“她父亲不过是个太守,又有多高的身份?”景和帝又拿出了不离身的玉扇,扇子并不打开只在手里稍微碰了两下,很是恭顺地看着自己自当了太后就愈发飘飘然的母亲。

大神打架,小鬼最容易遭殃。

除了太后和皇帝,其他人都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偏偏周秀是个鲁直性子,不懂得其中的弯弯绕绕,只觉得自己是不是不讨皇帝的喜欢,被退回家了。

正安慰自己回家也很好,却没有想到张太后一锤定音:“既然这样,先入宫为贵妃,等生下皇子再封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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