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火烧云不多见，江舜打开窗户，看着那红色潇潇洒洒如打翻的火炉，肆意燃烧。明媚的红光泼洒尘世，倾泻在窗棂上，恍若仙境。
江舜静静驻足观看，直到夕阳西下。
红云若渐渐熄灭的炭火化作黑色，那红光也渐渐收敛了、熄灭了，化作寒冷黑夜。
今日祭祖，他与二姐去长姐坟上祭拜。二姐痛哭失声，一遍遍喊着：“姐姐，你为何走这么早？你知道吗？玥儿这一辈子受尽欺凌，若是姐姐还在，定会为玥儿主持公道······”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二姐会责怪到自己头上。“若是姐姐还在，定会为玥儿主持公道”，那便是指责自己见死不救了。可是他如何，他已经把姐夫亲手送进了死牢。
江玥跪在坟前不起来，任由江舜拉扯她，她只顾着抱着墓碑哭泣。
“姐姐，玥儿干脆随了你去吧！玥儿不能丢了江家脸面，玥儿活不下去了！”
她的哭声还在耳畔还在江舜脑海中回响，他有些心烦意乱。
他有些后悔收留师兄，毕竟这个师兄太容易轻信别人，又对人掏心掏肺，实在是个好骗的傻瓜。师兄入赘江家，他总觉得是否是亏欠人家什么。他想起撞破二姐与师兄在客房偷腥的那个傍晚，只隐隐觉得恶心。如今二姐在和离后这么匆忙就祭祖筹备婚礼，不外是怕肚子大了不好看。
可是，她何苦这样，江舜知道因为母亲的缘故，二姐对自己心有芥蒂，从来都防备着自己。如今府中上下都是二姐的心腹，自己反而成了庶出之子，可有可无罢了。他不屑于争抢什么，他自云安回来这几年，族中大部分亲眷已然变成了陌生人。
哪怕他不想承认，也要承认：江家在大陈的通天梯上一路下滑，新贵迭起，旧贵陨落，连年战争这天下的棋盘打乱重整，家道中落不可避免。他无意于名利，他甚至不想在姚图南的统治下重塑江家往日辉煌，他只想离开。
寒冷倒灌，他连忙关上了窗户。有轻轻的敲门声，江舜懒懒喊了句：“请进！”
一对姐弟牵着手进门来，一个穿着粉色衣裙，一个穿着靛蓝衣裳，都长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两个孩子红着眼眶，见到江舜，两人都伤心地哭出声来。
江舜忙上前抱住他们，“出什么事了？你们两个哭什么？”
大一点的姐姐叫做江静姝，已经十四岁了。她抬起头看江舜，支支吾吾问道：“舅舅，娘亲不管爹爹了，要和别人成亲，要再生小孩了······她会不会······不要我们了？”
小一点的弟弟叫做江鸿，长着圆圆的小脸。他一改平素里爱笑又淘气的机灵鬼模样，跟着姐姐一起无助地哭，令人万分心疼。
江舜心中不是滋味，他抱两个孩子更紧了，轻轻安慰他们。
“不会的，二姐多爱你们，李涵师兄多喜欢你们，他对你们那么好，前几日不还陪着你们去打猎？你们千万不要这想。新来的爹爹会疼爱你们的。”
“可是娘亲讨厌爹，也许她只喜欢和李伯伯生的孩子。”
江鸿哽咽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全抹在江舜干净的衣裳上。
江舜心中略有嫌弃，依旧面容和蔼，轻轻抚摸他的脑袋，安慰他道：“相信我，你母亲不是那样的人，你们是她的骨肉，她不会讨厌你们。”
两个孩子半信半疑地点点头，渐渐止住了眼泪。
江舜派小厮送小姐和少爷回房，看着两个孩子弱小的背影，他心中隐隐不忍。他自己何尝又不是一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孤家寡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