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好了。”少年将笔墨弄干，把纸平铺在桌台上。悄悄拉着母亲到门外，见顾一世与四娘在走廊周旋，又将母亲拉到侧边的厢房里呆着，对顾一世投过来的目光给予了一份肯定。
“四娘，您现在去找父亲会打扰了他的。”顾一世假意挽留，四娘没有看出来顾一世眼中的戏谑，猛地推开他道：“你不要认为你是王妃的儿子就能坐大，告诉你，兴儿回来了，这里就没有你的事了。”
顾一世静静地看着面前怒气冲天又得意洋洋的女人，心里暗道：“果然。”又伸手让她先走一步，自己随后跟去。
一推开门，四娘就大声嚎哭，震得房子都要抖上几抖。顾一世面上虽然怜悯，但是心里却是暗暗地嘲笑这个女人的这出蹩脚戏。
“哎？”顾一世故作惊讶，拿起了父亲桌台上的宣纸，道：“父亲竟是选择我作为他的继承人?"
四娘闻言一震，赶忙抢过顾一世手上的宣纸看着，泪水吧嗒吧嗒就落在了纸上，待她看着顾一世一脸的惊讶，狞笑着伸手就要去撕。
“四娘可不要这样做。”顾一世面无表情地抢过来，但力道过大，被四娘撕了一角。
四娘靠在父亲的尸首上痛哭，边哭边骂：“你怎么把继承人给他了，你这不是逼我和兴儿上绝路吗？”
顾一世再也憋不住了，冷漠地将四娘拉了起来，道：“你这是在干什么，父亲刚刚安息，你还不让他在九泉之下安宁吗？”顿了一下，又道：“古人言：‘井水不犯河水’，四娘若是今后和我不再冲突，我保四娘您和二哥一世无忧。”
四娘冷淡地甩开他的手，狠狠道：“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你懂什么，现在郡王的位子你有了，你现在说这冠冕堂皇的话来取笑我，有什么意义，你不过就是有个当王妃的娘，别的什么都没有！”
顾一世静静地看着她，良久才冷笑道：“四娘，我心匪石，不可转也。不要让我为难。”
四娘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是将头靠在父亲的怀中，喃喃道：“陪了你这么多年，都舍不得了。”
顾一世眼中闪过一丝怜悯，随即为冷漠所覆盖。
“分索则易,携手实难。”
顾一世一惊，像是明白什么，赶忙要去拉四娘的胳膊，四娘冷笑着一甩手，打在他的脸上。
顾一世心中蹭蹭地冒起火焰，但脸上若无其事地看着四娘，就像看着一位手下败将，
四娘不这么认为，她是一个自诩骄傲的女人，即使做一些苟且的事，也要百般掩饰，以示自己的骄傲。
就如现在，她的眼睛里燃烧着不屈，直直地看着顾一世的眼睛。
良久，她的嘴边扬起了一个温柔的笑意，回头俯身贴在父亲的胸膛上，幸福地合上眼。
“念昔良游，兹焉永叹。”声音柔婉又娇媚。
“唔....”四娘从父亲的腰间抽出匕首，刺进自己的胸膛，转头狞笑着对顾一世道：“我绝不要苟且与你，兴儿在世一日，必向你讨回这笔债！”
她大笑着，直到气息越来越弱，慢慢地，大笑戛然而止。
顾一世握着宣纸的手已经浸满了汗，还是陌然地看着眼前的女子血尽而死。
“丧家之女，死不足惜。”顾一世用手绢擦了擦脸上余温未散的血，慢慢地走了出去。
少年见自己的四哥出来，忙牵着母亲过去问道：“四哥，四娘如何了？”
“自尽了，不过...她还没有资格和我父亲埋在一起。”顾一世看着今日略带了些血色的月亮，黯然神伤。
三娘见顾一世难过，不禁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姐姐生前也说过，她要是死了，希望能和王爷葬在一起。”
顾一世点点头，瞥见少年神色疲惫，温和地对三娘道：“五弟累了，您先带他回去歇息吧，明日先去购一口棺材，把父亲的尸首保存起来，过了头七，在找道士来为父亲作法下葬。”
“嗯，家中现在以你为大，待到你那些哥哥们回来，我来跟他们解释。三娘相信你。”三娘握住顾一世的手，眼中似有泪光在闪动，顾一世心下十分感动，忙叫五弟将三娘带回厢房。
月光下，一老一少互相搀扶着回房，让顾一世的心里又多了一份孤独的滋味。
叹了口气，他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开始起草父亲未完的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