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迫嫁

小秘密。她知道,原来母亲将钱藏在了她们三个人的秘密基地。

大概是几岁的时候,七岁。苑萍会将刺绣和庄稼收成赚的钱分成两半。

一半给谢雄和两兄弟,一半便偷偷塞在苑萍房中第一块木地板的夹缝中。谢雄是不允许给两个女孩子留钱的,万一发现数目不对,会恼怒的举着藤条来搜刮茹月和茹斓的荷包。

茹月受到委屈便会放声大哭,谢雄听见哭声,心烦更甚,挥起藤条就要打。

此时茹斓会紧紧的抱着茹月,轻起将她的嘴捂住:“月儿,别哭,再忍一下,姐姐在。”

她知道茹斓会一直在她身旁,母亲会一直护着她们两个。

所以苑萍开始偷偷攒钱,傍晚乘凉十分,一张竹床架在前院的泥巴地上,苑萍抱着茹月和茹斓望漫天繁星,在她们头顶上空绽放出一片绚烂。

苑萍指着上空一道浅浅的长云问她们:“你们看,那是什么。”

茹月和茹斓摇摇头。

苑萍摇着大蒲扇,替她们驱赶空中的蚊虫:“今天是七月初七,牛郎织女会在天上相会,那就是银河。等你们长大了,就不跟我在一起晚上看银河,就跟着你们的丈夫去过幸福日子了。”她想着就高兴。

那时茹月还不懂:“那我和丈夫,也是一年只能见一次吗?”

大家都哄笑起来。

茹月也红着脸钻进了苑萍的怀里。

那一张张的银票,就是苑萍的希望。

她透过那薄薄的一张纸,看见了茹月和茹斓站在走廊下读英文,看见了有学问有家教的温柔男子上门来提亲,她甚至都看见了未来她们的孩子出世,自己准备的金银锁。

只有她们才知道的秘密之地。

直到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才肯告诉她。为了不让茹月花多余的钱给她治病。

这是苑萍的选择。

她已经没有了气息。谢辉和谢熠哭丧着脸将她的身体包裹好,等着谢雄回来准备后事。他们也都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是好。

只得站在房中哭泣抽泣个不停。

也没有人再去管茹月了。外面不知何时落了雨,秋风瑟瑟,是昏暗却光明的好风景,大门就在那儿,只要她趁乱跑出泉安镇,就永远逃离了谢雄的魔爪。

脚下似乎是被牵绊住了。

苑萍还在那儿静静的躺着,茹斓已经不在了,最后一段路,还是要陪她走完,自己无法割舍十八年的母子情义。

茹月颤抖着站起来,面对着苑萍的遗体,直直的跪了下来。

地面上混合水沟与血腥味,冰凉的渗入茹月的膝盖,她朝苑萍磕了响亮的三个头,磕到额头发红,磕到泥巴弄脏了她的双手。

最后一段路,茹月来陪你走。

谢雄回来后,简单的弄了个棺材,喊上几个力气大的村民扛到后山头上埋了,甚至没有一块碑。

就在苑萍摔倒的那座山头,多么讽刺和悲凉。

给茹月裁好的冬衣也随着滚滚的泥土不知落到了何处,被他人拾去,或是野狗叼走,不知温暖了何人。

丧仪一切从简。待丧事全部打点清楚后,谢雄才注意到穿着黑色孝服面如死灰的茹月。

“小东西,居然没想着跑。”

念着茹月与苑萍母女情深,想必她此刻应该心如刀割,谢雄叹了口气。

按常理女儿在孝期是不宜即可出嫁的。先前因着苑萍的极力阻拦,茹月和夏家大儿子的婚事一直被搁置了下来。现在苑萍不在了,谢雄便可以肆无忌惮的施行他的计划。

夏家财大气粗,又急着给大儿子娶个媳妇,见茹月那样年轻美貌的女子,喜欢的紧。夏老太倒是看起来有些不情不愿,说茹月读了书不太好,女人读了书,心就远了。哪里还顾得上生养孩子照顾丈夫和公婆,这家中的一切杂事都需要媳妇来打理。

后来还是谢雄一番苦口婆心,说茹月读书没意思,她正是不想读了才回来咧!这点顾虑都是莫须有。这下夏老太和老太爷才勉强点头。

这回知道苑萍的突然离世,也是给足了亲家面子,帛金也是给了丰厚的一笔。

茹月把自己关在房中不愿见人。谢雄前前后后忙着招待夏家人,硬生生挤出几滴眼泪,又谈到茹月的婚事上来。

夏家那边说耽搁不得了,老太和老太爷已到了将行就木的年纪,只盼着这不争气的大儿子能尽快成家,抱到长孙,也知道茹月失去母亲,心中难受,可嫁过来我们会把他当亲生姑娘养。聘礼我们可以加,但婚礼啥的繁琐礼仪就可以免了,苑萍刚走,不需要太招摇。

谢雄一听到聘礼可以加,眼里就泛了光。拉住那边夏父的手连连点头,拍着胸脯道,五天,五天内,保证把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完好无损的送到夏家去。

那边的人满意的走了。第二日聘礼便送到门口来,谢雄怕邻居见到了说闲话,连忙叫谢辉谢熠将聘礼抬到房里去,清点了一下,确实不是小数目。

置办嫁妆这些东西谢雄是一头雾水,便全盘托付给了邻居王太婆,塞给她一个红包,说就按这里面的钱买,只弄身普通的红衣服即可,没有那么多讲究。

王太婆是村里有名的媒娘,后来年纪大了,便做了甩手掌柜,全让女儿来接自己的班。她表面上是同意了,可掂掂那红包的重量,就知道没几个银子。

自己也是看着茹月和茹斓长大的,当年他们家吃不上饭,王太婆就用粥接济着几个孩子。看她们家的父亲这么不把女儿当人,自己心底不知道咒骂了多少回。苑萍尸骨未寒,连让女儿守孝的机会都不给,这简直违道德礼教!

那也没有别的办法,终究是别人家的孩子,王太婆心疼的流泪,贴了自己的钱给茹月置办了一件简约大气的喜服,还拿了自己的一只凤凰莲花雕金镯,算是她老太婆的一点心意。

谢雄接着迈着步子去楼上通知茹月,大后天十二月初三,黄历是宜嫁娶的好日子。

嫁妆堆在茹月的桌子上,她瞟都没瞟一眼:“不嫁,我死也不会嫁。”谢雄气不打一出来,捏住茹月的手腕就打了一巴掌:“那你死啊!你死给我看看来!然后把我也气死算了,然后喊他们来收尸!”

茹月咬着嘴唇恶狠狠的瞪着谢雄,一声不吭。

“戒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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