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甲子 错过 六十一轮回

如果你才三十岁,却不得不回顾你那一生。你会说实情,还是谎话?

我?肯定鬼话连篇!

今过即往生。长辞时,愿无杂音,遑论噪音。

一九八八年我出生在江右偏远犄角旮旯头。在母亲肚中,既遭父亲多次毒打,却仍执意要活着来世间走一回。倘若我知太阳如此懦弱,寒夜如此多情,再给我九条命,也断不再来。

此时坐西钊北站,乳下三寸绞着疼。

西钊怎么样?无法言说,但我确定,凡有生必入梦。

一如往昔,那只时抓我发把我头往墙上撞的大手,它总让人珍惜独处。越剧中有惜福之说,孤且独便是我的福。直觉西钊能与那大手抗衡,让我稍恋人间。

也有过一瞬,父亲放下掌心纸牌,飞奔向我。那是稳婆站在前厅门槛上,大声喊:“嘿!是男娃!”

父亲是个很考究的人,不像稳婆那样眼拙。当他发现脐带和几把有别时,甩手把我扔进尿桶,转身回人声鼎沸的赌场。稳婆点好钱,早回。母亲下身流着血,伸手到尿桶捞我。

这一段,是邻居家寡大伯母的经典曲目。想来太过戏剧性,她见我便提这一段。以至于多年以后,我都不太敢与她多呆。

其实并不是她的错,甚至,现在也觉得,仿佛也不是父亲的错。

倒常想问母亲,为什么置自身不顾,非要救我?却终于没有开口。

月子期内的人造痛苦,我经历过。

不想提。

以至于现今,也未能见得我儿一面。那么喜欢男娃的父亲,长途跋涉奔向前婆家。见面礼刚笑着收下,钱婆便抱着娃钻进小轿车,里里外外锁个严实,才拿拇指点了口水开始数。

自始至终,盖在娃头上的抱被,从未翻起过。可怜父亲血汗钱,也买不到亲外孙万分之一门票。毕竟被子质量过好,若不是娃手能动,说是尸体藏毒,或许也可信。

你瞧我,这么无聊,编如此残忍故事来污蔑人性。

人之初性本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见从生往死这一段,人乃极恶。

准钱婆与准钱夫赶我出门后,领着三十多号人,在亲娘家路口空地翻滚着大哭大闹,最善哭丧的四姨也不及。

2018年11月28日九点二十四。

你瞧我,编鬼话也这么入迷,九点十六时候发现离自己九点十八的车次已超近。跑去检票,对讲机里说来不及。对面的工作人员笑着问,我起码喊五遍,你没听到吗?

说实话,没听到。

谎言的魔力让人着迷。

其实我蛮喜欢上个车次,07车07C座双连环。所以八点四十七到达高铁站,慢悠悠取票安检,打开手机写往生。

本着早点到珘巷,早点去看病的想法,七点多就离开酒店,明明古国文化博物馆就在五十米处,明明BRT路经颐岛,虽觉惋惜,却不曾改签。如今不得不改签,失去最爱双联顺票,换0308一等座。好在单站,不贵。二次安检进门,惊觉雨伞水杯落长椅上。

人生而未到六十,在我们乡下,算短命鬼。有婆娘气急了,便骂自家男人短命鬼。骂完又担心他真的客死异乡,立马提了烟纸去社庙虔诚焚香,真心悔过,默念祷祝。

她们总是这样,明明自己被捅刀,却仍担心别人在挥刀过程中伤到自我。

圣母,让世界更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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