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日后,景昀驾马出城。
牟岗群山连绵,地势起伏不定,每一处山头对方都有可能埋下伏击。
空谷寂静得可怕,他们行至鞍部,景昀突然勒马:“警戒!”
精兵迅速摆好阵型,四面巡视。
“放天鹰。”景昀道。
天鹰是人为操纵的勘察器,两士兵出列配好装备,戴上鹰眼,巨大的翅膀张开,乘风上天。
环绕一圈后,天鹰缓缓下降。
“回小侯爷,山头发现有火藜簇火球,没看见人。”
“从山后绕。”景昀一转马头,发笑道:“新鲜,大白天打伏击。”
匪贼果真低估朝廷军,景昀的人从山后绕来一路顺风,摸到寨前的草丛堆里藏下。
“小侯爷,寨门四人把守,寨后有小路通往深山。”
“拨几个人去守寨后。”
“是。”
景昀眯着眼,手慢慢摸到剑柄:“烟弹弓箭准备。”
凌厉的箭响,烟弹在半空炸开,接踵而至的是震耳欲聋的吼叫声。
一百来个精兵涌出,呼啸着攻向寨口。
“快!快去通报!朝廷军来了!”话音未落,那守门小厮就被人一刀抹了脖子。
他们轻而易举地闯了进去。
太顺利了,景昀心头隐隐掠过不安,偌大的寨子空空荡荡,竟是一个人都没有。
也不是一个人都没有,景昀带人冲进寨堂,正座上赫然是一个大胡子的男人。
“景昀?”他咧嘴,露出一口黄牙,“贝沙阎罗王,幸会。”
他狂妄地坐着,两条腿搭在桌子上:“鄙人涡海贼首,曹力,恭候多时了。”
景昀提剑,漠然看着他,不安感更甚。
“很奇怪怎么就我一个人对吧。”他大笑,“景昀,你从一开始就输了。”
从后山传来大波交杂的踏脚声,景昀倏地回头。
小兵急惶惶地奔来:“小侯爷!从后山来了大概六百个人,我们顶不住!”
六百个!?为什么比探子说的多了六倍!?
“你挡路了。”曹力慢条斯理地下座,“潜力太大,前途太好,自然有人想你死。”
景昀侧头吩咐手下:“发信号给涡海卫军,请求支援。”
“涡海卫军?”曹力捧腹,“叫他们来给你送葬吗?”
“谁给谁送葬还不一定。”他冷眼,抬手束了束稍稍松垮的高马尾。
逆光下,他是自信张扬的神明。
曹力轻嗤:“小儿狂妄。”
信号烟火绽放天际,漆雕漾在距寨子不远的树丛中仰头。
藤鱼讶道:“成功了?小侯爷他们放烟花庆祝?”
“是求援。”漆雕漾面色凝重,“卫军离这儿不远,看到过来应该赶得及……就怕……”
就怕前世,援军故意没有来,景昀以一敌百,身受重伤。
撑住景昀,等卫军来,她暗自祈祷。
堂内是血腥的搏杀,一百精兵拼尽全力,也已损伤过半,匪贼源源不断,善于阴招,他们防不胜防。
“小侯爷,再发一次烟花吧。”
第二管信号上天,漆雕漾终于看见有人带兵上山。
“来了来了!”她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差点暴露自己:“这帮人还算有良心!”
只是他们行到寨前的树丛中,和她一样都蹲下了。
看戏来吗??
“大哥,我们什么时候进去?”
卫军为首的晃晃手,不着急道:“姑且等等,等里头的人死的死重伤的重伤,我们再去捡漏。”
“听说这回是景昀带的兵,我们没事吧……”
“怕什么?”为首的人睨了他一眼,“上头的大人为我们撑腰呢,只要他做不成靖颐侯,我们会有什么事!”
见盼来的卫军纹丝不动,藤鱼慌道:“小姐,他们好像不打算救小侯爷。”
漆雕漾低低骂了句。
前世今生,狗还是狗,怎么都改不了吃屎。
寨里,人们都杀红了眼,景昀的铠甲早被鲜血染红,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他快穷途末路了,饶是自己有天大的本事,再不来救兵,最好的结局也是受重伤了。
“再发一次!”他咬牙,“不来的话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
“是!”
漆雕漾很清楚信号烟花放三次是什么意思。
“来不及了。”她浑身都开始发抖,最后一次烟花“轰”地炸开在她眼前。
近在身边的卫军仍旧不为所动。
她深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般。
“藤鱼,等会你无论如何都别出来,答应我。”
“小姐,什么意思……小姐!”
伸出的手没有抓住她,漆雕漾直接跑到了寨门前。
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眼前一会儿是眩晕和发黑。
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因为她也是第一次经历。
是生是死,她没有把握。
寨门上的看守搭起了弓箭。
“大哥,那是……”
广阔的沙场,她站在最中,迎着众目睽睽。
“我是当朝丞相之女漆雕漾!是……”
“是朝廷军的救兵。”
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