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谷的那一日,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悠闲地踏着黄蹄,于谷外安静地等候着他们,依旧是那匹灵性非凡的马儿。
“飞电,我们一起接夫人回府。”
驾马一路飞驰,风自耳畔呼呼而过,那一刻,萱叶感觉莫言也疯了。直至飞电踏着马蹄不紧不慢地停在了离城不远处的一座山庄前。
山前庄门大开,悬挂着的匾额之上四个紫色大字赫然入目:紫言山庄。顾名思义,便是分别摘取了两人名讳中的一字。
“夫人,回府了。”跨马而下,莫言朝着马上的人儿伸出了手。
四目相对,望入那一双凤眸之中,无言的信任于心间缓缓流淌。抬手落掌,萱叶借力迅速地跳下了马背,于凤眸尚未反应之时,整个身子钻入了唯她私有的怀抱。
唇畔生花,凤眸盈霞,万般宠溺于齿缝间幽幽荡漾,“叶儿,听话。”
提步拾阶,执手而行。望着入眼盛开的繁花,萱叶方意识到谷外的四季,如今亦是春日。繁枝容易纷纷落,嫩蕊商量细细开,谷中的四季舒适得令她不知不觉间忘了今夕何夕。
近至山脚下的庄门外,一位美妇翘首而望,顾盼间,风韵卓然。只是,却令萱叶瞬间紧绷了神经,一双水眸警惕而防备,也许是谷中呆久了,也许忘了人情世故,便对谷外的一切自觉地少了份信任。
“奴家见过夫人。”盈盈一揖,美妇端庄地静候于一侧。
望着萱叶有些受惊的眼神,莫言不免心中愧疚,“叶儿,莫怕。随彦娘去换身衣裳,梳妆一番,她自会将你带回我的身边。”温润的嗓音仿佛天生有种魔力,可以让人扫去一切不安。
温顺地点了点头,萱叶乖巧地跟随彦娘而去。待至一处院落,萱叶提步踏入了一间屋子,屋内的一桌一椅、摆设布置不由得令她生出了一种分外熟悉的感觉,依稀间,似乎这间屋子与当初在尚书府中的院落重合在了一起,也许,本便是一模一样。
绕开屋前的屏风,萱叶缓步行至雕花木窗前,一片血红印染着天际,撑开漫天的红爪,一株株曼珠沙华于风中摇曳,绵延不绝。
今日,似乎有些令人害怕,对不可捉摸、对诡异的莫名害怕,莫名不安。
“夫人,公子吩咐奴家替夫人换好衣裳,便将夫人带去公子身边,眼下,夫人先随奴家去花间温泉沐浴更衣。”
举止仪态落落大方,长相端庄而秀丽,若要萱叶相信眼前的女子只是一位伺候人的仆侍,未免不可信了些。不过,即便她想破脑袋也得不出个所以然之事,往往还是弃置一旁的好。她呀,生性慵懒,偶尔的勤劳,大抵也只能归于被逼无奈。
颔首而应,萱叶抬袖请路。一路上,鹅软铺就的小路于漫天的血红之中缓缓延伸至渐落的夕阳余晖,而她们的目的地赫然便是窗外大片血红之中的一汪温泉。氤氲雾气,微风清徐,扬起丝丝花瓣摇曳出万般羞赧之姿。
萱叶疑惑着回首,于一双美目的肯定下,跨入了烟雾缭绕的一方碧泉。
待沐浴至差不多之时,萱叶伸手撩衣,方察觉原先的衣裳早已被取走,工整地放置于触手可及之处的是一件绣了曼珠沙华的衣裳,透着丝般的柔和,如月般灼灼其华。
若非霓裳,还能有何?
彦娘见之,亲自上前侍候萱叶穿衣。湿漉漉的秀发用布擦拭后随风沥干,不消片刻,便于徐徐清风之中干了大半。
垂眸望向一袭着身华服,记忆之中,她并未穿过几次,何曾想,今日竟又回到了身上,令萱叶心间不免浮起了物是人非的伤感。
恍惚间,一层薄纱覆身而上,萱叶诧异地盯向血红的曼珠沙华与银白的曼陀罗华渐渐融合,方才略有了然,也许,这件红色薄纱本就与银白薄纱是为一体。那么,当初莫言予她之时,为何却没有这层红色薄纱?
“夫人,公子正于不远处的凤凰树下等候夫人。”彦娘见萱叶愣神不语,含笑提醒。
幡然回神,萱叶起步随彦娘而行,穿过成片的血红,恍然间,觉得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的虚妄而不真。
依稀间,似乎只闻彦娘极轻地道了一句:“公子嘱咐奴家,不论夫人瞧见了什么,夫人只需朝着公子而行。”美目流转,彦娘示意萱叶朝山庄后一眼便可瞧见的灯火辉煌、形如大殿的建筑而去。
离去之前,盈盈转身之时,彦娘忽然眉眼含笑而语:“奴家恭喜夫人。”
出神地望着莲步轻挪、缓缓而去之人,萱叶怀着莫名其妙的心绪抬眸眺望那一方璀璨,落霞西沉,天色渐暗,那里是何处,有何在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