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淌冰行

次日,紫羽殿于树梢的一群雀鸟声中开启了晨色清清,日月同辉。

“莫非青彦一直隐藏于这深宫内院之中?”迎着清晨嵌入的稀薄微光,萱叶扶着欲裂的额头,面色倦累地倚入床榻。她是真的累了,从来,他们便什么也不告诉她,而她,何曾置身事外过。

前夜,他将宫婢的尸体处理好之后,便一直藏匿于紫羽殿附近。不出所料,邪皇已然有所警觉,这也是他没有立刻现身的原因,“主子吩咐青彦守着小姐,小姐若无危险,青彦既藏身于宫中,自不敢贸然现身,以免多生事端。”

“那你此番又是为何,倒不怕打草惊蛇?”偏头瞥向不远处的少年郎,萱叶无奈之中多了一缕不明朗的嘲讽。

“自然是为了前夜之事,青彦需给小姐一个交代。那夜过后,宫中守卫明显增多,故昨日青彦未能及时前来,还望小姐见谅。其二,便是为了少爷。”

为了少爷?“难不成你想借我之手杀了言邪国君?”甫一出口,便是一声嗤笑。她,当真下得去手吗?

凝眸而审,青彦想自萱叶面容之上探寻出一二,这也是他今日出现于紫羽殿中的真实来意,“青彦虽有一拼之力,然亦无法将公子与小姐一同救出这深宫,遑论小姐,莫不是以为邪皇乃扮虎的兔子,即便是兔子,也得狡兔三窟,何况,邪皇也并非兔子,邪皇的地盘比虎穴更难闯。”

萱叶不明所以地摸了摸秀挺的鼻尖,有些失笑。她既手无缚鸡之力,又无聪慧之法,除了让她刺杀言之邪,她还真是想不出第二处用武之地。

“小姐可知,不日将与邪皇大婚一事。”

水眸轻抬,将悉数情绪收敛而回,萱叶沉默着颔首而应:“自然。”此等大事,她如何能装作不知?

似是探究她的想法一般,青彦私心揣摩一番之后,目光如炬地缓步而近:“那小姐可知,言邪国的大祭司将会于封后大殿之日,在祭坛以献祭之名受火焚而死。”

震惊之下,拧眉而锁,一双水眸掩下暗色,取而代之地盈满了疑惑:“所以,你便想要趁乱救人?”

“看来小姐尚未知晓言邪国的双生之象,一为皇,一为祭。少爷甫一出生,便是言邪国唯一的大祭司,因言邪国而降生,亦要为言邪国祚而死。”步步紧逼,青彦不曾放过萱叶面容之上一丝一毫的神情,“无论少爷此生遇见多少人,经历多少事,少爷的结局都不会有所更改,小姐也可以继续留在宫中,而从前的相遇便当是一段露水情缘,日后小姐若忆起少爷,亦算是少爷的福气。”碍于形式所迫,眼下,他需要确认眼前女子的忠心,一步之错,皆会影响全局之势,只有将所有的不定因素扼杀于摇篮之中,方能确保一线生机,而这一线生机却是已然赌上了少爷的全部。淌冰而行,唯有小心翼翼,审之慎之。

“我于你眼中,或于他心底,只是薄情凉性的可弃之人。”不是疑问,而是肯定。莫言从来便没有将她置于可共死之地,否则,青彦此番言论为之何故?

平视而回,青彦似是宽心而慰:“小姐,此乃少爷的归宿,若小姐心中有情,理当明了。”事已至此,这戏他既演了,自然要有始有终。

“你走吧。”既告诉她,他要死了,又不必她自以为情深义重,不必她做任何事,皆因于他眼中,她不过是毫无用处之人。一阵晃神,便是针刺入颅骨的刻骨痛意。

似失了所有兴致,萱叶起身缓步,待至角几处摆放的玉瓶,视线忽定,“如若他甘心认命,大婚之日我也合该去见他一面。那夜亦多谢青彦现身相助,日后,不必再来见我。”

露出近日难得的一丝闲散神情,青彦揉了揉额际,他呀,真是为主子操碎了心:“少爷吩咐青彦守着小姐,青彦自当守着小姐。”

浅浅一笑,却道无声胜有声:“随你。”

心下一叹,青彦单手落膝跪地:“青彦,不可违命。”

“那便去寻一位身形相仿的女子,大婚之日,一同离开这座皇宫。”萱叶神情淡淡地掷声落地,回眸而视间,却是花间藏芒,“青彦,莫不是以为我不知你存了试探之心?你家主子火祭之日,尔等必会想方设法营救,赴死也罢,忠信之人皆会成全主仆之谊。”垂眉望向跪地之人,萱叶目无表情地揭穿着无聊而自诩情深意厚的把戏。

“至于你们的计划无需告知于我,而你,只需按我之言应我之需,否则,我便会告之邪皇,紫羽殿内出了不速之客。”既然被认定了是何种人,便做一做首鼠两端之人又何妨?

揉额无奈,青彦起身拍了拍膝盖上并不存在的浮灰:“是青彦无理,望小姐见谅,青彦确有不言之因。”余光落向殿外,青彦抱拳道:“小姐之意,青彦明白,还请小姐静候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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