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土之上，故人渐远，一双凤目落入苍凉之中，漂亮的唇线缓缓勾画出一尾优雅的弧度：“我唯一所求，便是紫羽殿中之人，予她余生安度，以我祭司之命，行昭天之术。”生来便会的东西，生来便有的巫灵之法，最厉害，最后一次只想献给一眼一生之人。这，亦是他的自私。
长廊下的人没有转身，亦未予回应，仿佛所有的言语皆轻飘飘地化作了一朵朵白色的棉花，轻轻一挥，置若罔闻。
朱漆渐落的宫门，锈影斑驳于日暮之中，于萧瑟的宫道之上拉出并无二致的两条长影，一前一后，仿似一朵并蒂莲花。
推开破旧的院门，提衣踏入设想了无数日夜的一幕：“一命换一命。”冷漠出口的是失去多年的冰冷亲情，于年复一年的心灰意冷之中逐渐明了，有些东西一旦离去，便再也无法复位。他言之邪拥有不了之物，便不会再想拥有，泥牛入海，杳如黄鹤，即便再予他一丝银线，也断不会结缘入心。
在望见言儿的那一瞬，在听闻那一句一命换一命之时，在众人的惊诧之中，莫问迅速地迎向了锋利的刀刃，了结了余生。如若二者择其一，自当他死，负妻负子，这一生负了许多人，他莫问合该一死。
声落命陨，在莫言尚未来得及诧异的须臾，甚至连容他一思的瞬愣都未曾施与。哑入喉间的是再也无法出言的一声尊敬，一声父子之情。是否于他可以珍惜之时，他过于任性，过于不孝了。
一切是那么地猝不及防，又余音可料。
“不，他是你血脉相连的亲生父亲，你怎可如此，你怎可这般冷血！”抱着地上已然合眼的莫问，言嫣疯了般地嘶吼而出。
“弃子亡妻之人，有何颜面苟活于世间，何况，还安然无恙地出现在本皇面前。”未及掩饰的错愕之后，言之邪仰天而笑。好戏，当真是一场天大的好戏！只是齿缝间挤出的不堪却为何分毫不少？长臂一伸，利刃出鞘，言之邪回身毫不留情地挑断了尚未回神之人的四肢筋脉：“命是换来了，不过，也只是一条命罢了，将二公主带回容云殿。”
锋利的长剑被随手丢弃在了冰冷的花砖小道旁，言之邪错身而过之时，猛然间，双腿似灌了铅般停滞了离开的步履，带着满目的不可置信回头望向笑容惨淡的面色苍白之人。
“愿以无用之身得换一人余生。”莫言晃晃悠悠地踉跄着身子，下一秒，便因四肢筋脉尽断而支撑不住，跪入了冷硬的砖面，只是，他终究拼劲了最后一分内力，将蛊虫随针扎入了言之邪的体内。
他说过，宁负天下不负卿，如今看来，也并未算得失约。叶儿莫要不满意，为夫尽力了。
“你以为区区蛊毒……”夹杂着难辨的满目阴郁，言之邪抚额而忍，记忆一点一滴地渗入头颅。竟是忆蛊，好得很，有趣得很！
“我就不信，你当真情愿。”带着嗜血的狠意，言之邪伸手掐入了一张相同面容之下的修长脖颈。带着一丝狼狈，甩开那张连他自己都厌弃的容颜。
他不需要这世间有一模一样的面容，他不需要时时刻刻被提醒，这个世间存了三位弃他于不顾之人。
破旧的门板吱呀一声，合上了陈旧的光阴，以及废弃的遗忘之人。
“青彦，替我好好守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