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无悔子

“母后莫非以为儿臣不知,那日奉茶,母后是故意失手而为。母后似乎忘了儿臣是整日在疆场上与刀剑作陪之人,如此细枝末节,身处康德宫中的儿臣如何会看不出。”望向对面沉默不语的景月卓浩,景月花影一双冷冽的眸中缓缓流露出几缕哀伤,“皇兄自认,将月儿送去言邪确为上上之策吗?那日殿上手持凤印的女子,比之月儿,皇兄觉得如何?落子无悔,皇兄的每一步当真都下对了?于皇兄而言,花影亦不过是枚棋子,是连自己的王妃都不能决定的一枚任人摆布的棋子,娶陈萱叶、娶碧落情,一切全凭皇兄圣意,影的王妃由始至终皆是皇兄用来试探言之邪的棋子。那日,若非皇兄执意留她出席宫宴,她又如何会逃?又怎会与言之邪一同出现在了未央殿中?这一切,又如何会走至今日?当日,你明明心知臣弟一眼便认出了她,你可知臣弟在未央殿中是何种心情?皇兄在意过吗?”那日,他的王妃明目张胆地被牵在了他人手中,那时他想:若他不是王爷该有多好,便可以将礼节、皇家面子、一切的一切统统丢掉。

景月卓浩望向眼前细数他诸多不是的皇弟,曾经,他们相互扶持、互相倾诉彼此对景月国的理想与抱负。是,他的确亏欠于他,却也从未后悔过这些决定。身为皇家人,向来便是如此,无己唯国。眼前恍然浮现出被册封为太子的那日,他曾经问过父皇,弟弟战功赫赫之时,他还只是一位养尊处优、无所作为的皇子,为何父皇偏偏将皇位传给了他,仅仅是因为嫡长子的身份吗?那日,父皇只说了一言:为父认为你比影儿更适合。时至今日,他终于明白了父皇的用意,因为他比花影更工于心计,更适合呆在这个自小便呆惯了的皇宫之中,更适合接受这个皇宫所带来的一切,“月儿,朕问过她,是她自己心甘情愿地选择了言邪。至于其它,朕作为一国之君,朕的决定无需跟任何人明释,而你,作为景月国的王爷,这一切便是你该懂得的,朕亦不会多加辩解。”他又何尝不是想让他们得偿所愿,景月卓浩轻轻一叹,甩掉了心中的冗沉,“今日一切,到此为止。”

景月花影失笑出声,望着挥袖而去之人,对着身后暗处沉声吩咐道:“将那具婢女的尸身悬挂于城门之下。”即使是恨,我也要你回来。即便用尽所有的不齿手段,我也要你回来。

陈萱叶,本王要你回来。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暗卫跪地而禀:“王爷,尸身不见了。”

双眸之中,厉色内敛,渐渐收拢的右手落下,茶色的雕花木几瞬间四分五裂成片,飘散开了一尘灰白的烟气,“本王,连威胁她的资本都不能拥有吗?去,给本王掘地三尺!”

可还记得那日,你坐在这株樱花树下,本王亲手为你推着秋千。若是时光流转,能留在那日该有多好。

还记得吗,你第一次遇见本王,那时的你明明害怕,却倔强地忍着,与本王对峙着;还记得百花节上你装晕倒,那夜,本王抱着你,第一次明白了喜欢一个人是怎样的一番感觉;城外的那一日,去见本王,你跑得灰头土脸,你可知,你的出现,有多么令本王欢心,即便已然跑得全身上下不成样子。离得那么远,本王还是自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一眼便瞧见了你,那位倔强的女子,恍如初见。之后,本王策马而回,发现了晕倒于路边的你,当时,本王以为你已然将一辈子倾许,那时,本王许了一辈子。你知道吗?原来,一切只是本王的独角戏而已。

本王念着你,想要尽早地结束战事,回来见一眼答应会等着本王的人。中箭的时候,本王念着终于可以回到月城,可以见到你,所以,熬着日夜,快马加鞭地回来了。你还记得吗?那日你一袭红衣,一如待嫁的新娘,本王觉得即便不能陪着你一辈子,也合该记着这般模样的你一辈子。还记得,那日尚书府中一袭玫红曳地,有多美。那日你望见本王是那般的惊诧,本王问你,可还识得本王?你呆滞的模样同样落在了本王的心间。那日,本王与你共乘一骑,你可知本王有多开怀,有多庆幸可以受伤,如此,你便会心甘情愿地留在本王的身边,照顾本王。你可知,那日你离府,本王未亲自送你,只因本王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你离开,本王想你留在王府。你知道一道圣旨让本王可以正大光明地将你娶入王府,本王有多开心。本王每日去尚书府偷偷地见你,是那时日日必做之事,那时的你在雪地里一站便是一个时辰,只是,你心念之人却并非本王,可即便如此,能远远地看着,本王亦心满意足。你可知,那日康德宫中本王打了你一巴掌,却无人比本王更痛,本王亦从未如那日般害怕,害怕会失去你,明明是为了留住你,为何最后竟变成了失去。

本王,错了吗?哪里做错了?

如今,樱花落了,所以,你也不在了。那么,为何本王还记着这些?记忆混乱了,可还是莫名清晰,这份痛苦,为何你总是看不见?

为何,总是看不见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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