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眼朦胧间，感觉似有异物在晃动，极其不情愿地缓缓睁开双目，一张精致到绝美的面容落入眼帘，说不震惊是骗人的，不管看了多久，这张脸给她带来的震撼却从未消散过。
也许，只是从前不知，原来男子也可生得如此完美。
“叶儿。”微微一声轻叹，满是无奈。
萱叶偏过头，望向远处随浪翻飞的谷中花海，浮现出一抹极淡的哀伤，曾几何时，言也学会了叹息。为何此刻，他投射而来的一对凤眸之中盈满了愧疚？这样的他令她有些喘不过气。指腹下意识地捏紧袖摆，萱叶回头咧嘴一笑：“言，我们该走了。”
“告诉我，你心中所思，勿要诓我。”她的笑容越是灿烂，会令他觉得自己愈加不堪。莫言认真地望入一双水眸，仔仔细细地用双目描摹，他不想放过里面藏着、掖着的一丝一毫。
眼前的这双凤眸认真地令她无处可藏。深呼一口，萱叶无奈地回视向那双不安而漂亮的眼睛：“一辈子呆在这儿，总有一日会厌倦，山谷再美，大千世界，我也想有一日可以和你一起走一走，从一处至另一处，或许，会得到意想不到的精彩，但若是一辈子只能呆在皇宫，既然是言的选择，叶儿也自然愿意相陪。”
微愣之后，旋即撩唇而笑，莫言一把将萱叶搂入怀中，掌心贴入腰侧，足尖轻点，衣袂回旋，白衣翩然起舞，薄凉而兴奋的声音响彻山谷：“陈萱叶，这一世，我莫言许你不离不弃，宁负天下不负卿！”
漫天的花海之中，呼呼作响，花叶此起彼伏，仿佛在见证着这个誓言，女子羞红了脸，男子深情地凝望着女子，似能看尽一生。
山谷上空，一只鹰隼盘旋而来，复盘旋而去，两抹般配的身形渐渐消失在了漫漫花海的尽头。
轰的一声，厚重的石门缓缓移开，走过一段烛火微亮的甬道，石门外突然而至的敞亮令萱叶下意识地抬手遮住了直刺而来的光线。未待适应，便觉腰侧的大掌骤然用力。
缓缓睁开一双朦胧水眸，萱叶远远望去，眼前黑压压的一片。她想，他们算是被包围了。
肃杀而整齐的队伍忽然响起震天的列队声，军队中央缓缓分列出一条可容一人的笔直道路。黑衣男子手持佩剑自后方一步一步地朝前而来，每一步都似乎分外的沉重，每一步都如同踏在嗜血的疆场。
如若说萱叶这辈子最不想面对的，莫过于已然出现在她眼前的男子，景月国最尊荣的王爷，她名义上的夫君，景月花影。平心而论，景月花影并不欠她陈萱叶，反倒是她着着实实地欠着他。若是以古人的标准，她便是水性杨花的女子，净猪笼、赶出王府、千夫所指、万人咒骂，也不为过。说不惶恐、不害怕是假的，惶恐、害怕皆因无法面对，若非莫言留在身侧，萱叶大概早已经簌簌发抖，跌跪于地了。
景月花影，想来应该有些恨她吧。
“邪皇若是想回言邪，便将她放了，否则，此地也不失为一处上好的墓园。”景月花影不想再拐弯抹角，很久之前，他的耐心便被磨光了。今日，他必然不会放他们离去，既然做了，便是知晓了后果，不是吗？他的王妃。
心头猛然一震，萱叶瞪大双目落向对面仗剑而立、冰冷肃杀的一袭黑衣。阴狠，是她此时唯一能形容他的词。
“除非我死。”朗朗晴日之下，天际无一丝薄云。轻轻抬眸，唇尾弯弯，莫言噙笑而回，“她也不会跟你走。”恶魔的本质在一瞬间被发挥得淋漓尽致。一弯凤眸准确地落向景月花影另一只握拳之手。从前，他作为皇子伴读，与景月卓浩走得极近。至于景月花影，他们是迥然不同的两类人，若在宫中遇见，也不过是点头之交。难得能见景月花影一副怒火中烧的模样，自然以他的性子，通常会喜好做那点火之人，即使火烧蔓延的对象将会是自己。不属于他的东西，他大可以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但若涉及叶儿，便是与整个景月国为敌又如何？他能从未央殿、能从永安街头将她带离，眼下，也一样可以。他要笃定的从来只有一样，便是他的小人儿。
景月花影肃寒着杀气，一字一句从齿缝中迸出：“陈萱叶，本王予你最后一次机会，回王府，还是看着他生死异乡。”一双锐利的眼眸紧紧锁着萱叶，等待着她的回答。
“不能放我走吗？”微弱的声音，连萱叶自己都鄙视，她在恳求，她想求他放过她，她会谢他，真的，她很认真。
然而，迎来的却是一声低笑。弥散于疯狂之中的痛苦在这一刻是那么的刻骨，阴谲的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眼前的女子，不大不小的声音裹挟着满满的嘲讽：“陈萱叶，黄粱一梦还未醒吗？”不堪忍受的痛苦中，一颗心被撕裂地阴风阵阵，“除非我死。”
除非我死。
不同的两人，却吐出了同样的四个字。为何偏偏唯有死可以解决这难解的一切，因她而起，她却无能为力，也许，除非她死。
倒吸一口凉气，萱叶踉跄后退，这一刻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说什么。
是她错了，是她错了。她不该认为这种情况下他们还能全身而退。但她不想再回王府，那里不适合她。
萱叶侧目望向身边之人，莫言亦正回望着她，一双漂亮的凤眸之中盈满了如水的柔情。
也许，这便是他予她的坚定。
抬眸望向前方，波澜自心底漾起，萱叶坚定了自己的心意。紧了紧被温暖拢住的手，报以柔软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