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清水饮

钟磬之音,丝竹之乐,飘飖入青天。一位位拖着粉衣长袖的女伶缓缓步入大殿中央,随乐起舞,热闹非凡的盛世佳景于未央殿中依幕而展。

自入席伊始,萱叶便注意到了对面席案前的一对璧人。若言心中所思,即便如今已然身为叶王妃的她,亦不得不承认碧落情与景月花影当真是佳偶天配、金玉良缘。一身的冷冽英俊在一袭淡雅脱俗之中,相得益彰,花容入月影,世间粲芳华。无论家世、气质、或是才学,二人皆堪称绝配。若是没有她这颗十万伏的大灯泡横插一杠,景月花影与碧落情的结合定会成为一段传奇。

“可需我前去告知于他?嗯?”一丝玩味的调侃声落下,言之邪把玩着手中的青瓷玉盏,指腹下的温润质感似乎也不比紫羽殿的瓷盏好上多少。

“啊?”萱叶闻声木然地偏头以询,却径直落入了一双有些吃味的凤眸,旋即,一张遮掩于丝巾之下的俏容腾如红霞。别扭地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萱叶薄嗔道:“不用,我只是一时觉得他们凤舞龙蟠,相配得很。”

“你与我,可配?”越发过分的问题随着抿酒的两片薄唇肆意地吐露。他,心下欲知。

微微垂落的一双水眸盯向长案之上的精致佳肴,涨着红艳欲滴的双颊,萱叶脱口而出了一句文不对题之言,却是她真心诚意想要问的,“我尚且不知你的名讳,你可……”愿意亲口说与我。

“言之邪,言邪国的国君。”不过片刻的愣怔,便如实解了眼中人儿的疑虑。

“言之邪,言之邪。”一遍遍地呢喃着,忽然间,萱叶对着身侧之人开心地一笑,满是可爱道,“很好听。”

凤眼细眯,将涌入的星辰汇心入神,他认真地看向眼前这位娇俏的可人儿,缓缓启唇:“言之邪与莫言,孰甚?”

一瞬间的错愕是萱叶未曾料想言之邪会问她这个世间难题,犹自思索了一番后,萱叶轻轻而答:“并无二致,他是哪位便是哪位,我都喜欢。”嗯,因为她确定,眼前之人便是莫言。莫言?言之邪?都一样好听。

“我并非他。”他也不知为何要一问到底,或许,是他执拗了,但,又有何妨?

轻握一盏莹莹琼浆,萱叶浅浅一口滑胃入肠,微阖双眸,目光淡淡地仿佛水中鳞铂,“我不信这世间有一模一样之人,便连身上的味道都一模一样。”

未央殿中依旧歌舞升平,一派热闹之色,只是他们之间却陷入了突然而至的寂冷沉默。直至席前行来一对璧人,一袭金银粉绘花的紫灰锦袍与一身淡粉银丝绘荷的裙裳相携而至。

执手而起,举盏而迎,含笑以对:“影王爷,影王妃,昨日之邪有幸得见二位喜结连理,倍感荣幸。方才,之邪的言妃见二位天人之姿,相得益彰,当真是艳羡不已,誉不绝口。”

“自入殿以来,落情便见邪皇一直牵着言妃,未曾放开。邪皇和言妃如此恩爱,才是真真羡煞旁人。”娇羞的容颜配上含情脉脉的眼神,酡红的飞霞之下,一语娇嗲,当真是春水迎桃花妖娆,碧波催柳叶脉脉。自成婚之日起,碧落情便恍似变了一个人。

如若说,这样的人有着简单至极的心思,萱叶自然是不信的。蒙于面纱之下的一张面容一时分辨不出表情,但如若揭下,便是一脸的寡淡。

笑而不语地握着一只柔荑,言之邪宠溺地望了一眼萱叶,算是默认了他人之言。

“不知,言妃自入景月后,可有在这月城的永安街上游玩过?”依旧是略带冷峻的语气,依旧是淡漠到没有多大起伏的神情,这世间除了景月花影,还会有谁如此不苟言笑,十年如一日地不曾因人因事因地而改变。

也许,景月花影在碧落情面前,便没有如此冷漠,一如今早。也许,她也曾见过。

偏头望向身侧执手之人,萱叶轻轻地动了动被握入掌心的指节,她不能开口说话,一旦出声,她便彻底完了。而景月花影眼下盯向她的眼神,分明是有所怀疑,所以,她很紧张,紧张到已然全身紧绷。

言之邪回望向萱叶,会心一笑。转而面向景月花影,礼貌而疏离道:“言妃不久前,嗓子受了些风寒,如今尚未痊愈,还望王爷见谅。之邪在此亦多谢王爷的一番好意,待日后有了闲暇,之邪会亲自带着言妃去逛一逛月城最热闹的街市。”他并未忽略景月花影望向身侧之人的目光,只是,若他不承认,便没人敢确认她的身份,即使是在景月国的未央殿中。

随意地几句寒暄之后,景月花影回到了席案前,一杯复一杯,清酒如水饮,却不能令他一醉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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