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梁与钦笑着说道，似乎早已知道银菊会如此无赖，“那就请银菊姑娘赔给小瑾两贯钱吧。”
程墨瑾有些没有弄明白梁与钦突然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忙扯了扯他的袖子，而梁与钦只是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慌。
“我为何要赔她钱？”提起赔钱，银菊声音又大了起来，要她给钱仿佛就是要了她的命一样。
“你这一贯钱，不是我五妹妹替小星姑娘赔给你的吗？”梁与钦仍保持着微笑说道，“你衣摆上的泥点仔细找找也算看得见，而方才小瑾身上的脏水，可比你这弄到的多多了，要你两贯，不算欺负你吧。”
“好啊，我说她怎么换个衣服换这么久，感情是去请二哥儿这个救兵来了。我都道过歉了，而且我也不是故意的，你们凭什么抓着我不放，哪有你们这样的人？”银菊将手中的钱揣到了怀里，紧紧护着，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况且你还是梁家的二公子，为难我一个下人，你好意思吗？”
“你怎么说话呢！”秀秀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赶紧跑了过来。
而王妈妈则是皱了皱眉，又瞧是梁与钦，便也没有说什么，只向他点头致意，而梁与钦也很有礼貌的朝她笑了笑。
“又关你什么事？我怎么说话，那都是大娘子教导的，轮得上你这个丫头说话？”银菊面对秀秀还是很有底气的。
秀秀气得一口气没上来，对于耍无赖的人，她实在没法比无赖更无赖。
“说起来，我和秀秀也是在老太太手下里做过一段时间的，也是受老太太教导，虽然后来去了二公子那儿，但二公子毕竟也是老太太和大娘子养大的，举止规矩也是她们二位亲自教导的，若是照你这样说的话，是想说老太太教得不好，还是大娘子教得不好呢？”程墨瑾眼神锐利的盯着银菊说道。
面对银菊这样的人，你只能将她的意思给说得夸张些，哪怕她没有那个意思，也得给她扣上个难以辩驳的帽子。
人最怕的便是揣测，大多数人都以为自己是最清醒明白的，若直接给他一个事实，他们往往不会全然相信。但当这种揣测被拎出来，让众人听见时，他们便会开始产生怀疑，而被扣上帽子的人便无法改变人们心中的这种怀疑了。以后你种种不小心的行为都会让人觉得，你是有可能像人们怀疑的那样去做的。如若你真的这样做了，他们便会说，看吧，你果然如此。
“你胡说，我没有！”银菊被程墨瑾这么句话一戳，便有些慌了，“你，你这是污蔑！”
程墨瑾冷哼了一声，银菊如此回答，显得很是苍白无力，反而有些狡辩的意味。
“银菊姑娘，我想你也不是那个意思。你呢，就赔给小瑾两贯钱，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你们今日不是挺忙的嘛，事要是做得好，大娘子定会赏你们的，但要是你们打打闹闹的，耽误了事儿，母亲那个性子，你也是再清楚不过了，对吧？”梁与钦配合着程墨瑾，适时的出来唱着红脸。
经梁与钦危言耸听一番，银菊也不敢轻易开口了。
虽说她是张氏手下的人，但是真正能让张氏维护的人，也就只有她的贴身侍女红梅，那是她的贴身陪嫁，也算是娘家人了。而她们这些下面的人，在外面仗着自己是张氏的人，能够在别人处得几分敬重，可若是让张氏知道她们在外头给惹了什么乱子，那回去之后，可不是赔些钱这么简单的事了。
“可，可我真没有那么多钱啊。”银菊很是为难的说道。她确实是真的没有钱，每月的例钱她都花了大半去添置胭脂水粉，好打扮打扮，看能寻上个好人家，娶了她，便不必再留在梁家做苦活。
“那该如何是好，小瑾那件衣服啊，怕是染得洗不干净了。”梁与钦也学着她的样子，很为难的说道。
“我，我……二哥儿，小井姑娘是您的人，您帮帮我，劝劝她，成吗？”银菊服起软来，上前想要拉扯梁与钦。
梁与钦连忙往后退，让她站住。
“那，我劝劝她，少赔点儿？”梁与钦试探着说道，然后扭头望向程墨瑾。
“您发话，她还能不听吗？”银菊用她最软的声音说道，仿佛要把人的骨头给酥掉。
这话让程墨瑾听得十分不自在，又忍不住伸手去掐梁与钦。
看你干的好事！现在怎么就成我非要她赔钱了呢！程墨瑾瞪着梁与钦，用眼神示意他赶紧解决。
“是！我发话她得听，那我也不为难你，你能拿多少，便拿多少吧。”梁与钦被掐的快忍不住，赶紧转回去，然后背过手抓住程墨瑾掐他的手，强忍着继续同银菊说着。
银菊摸了摸自己怀中的那一贯钱，内心十分的纠结，她好不容易点清了钱，在怀里刚揣热，马上就要拱手送人，她实在是舍不得。
“那一贯钱，成吗？”银菊试探着说道。
在场的人都知道她手上有这么一贯钱，她当着这么多干活的人面数了好几遍钱，她是想少说些都不行。
“行吧，想来你也是拮据，才会让一个哑巴开口给你道歉，赔你钱，我们也就不为难你了。”梁与钦假装惋惜的说着，还不忘嘲讽她一下。
刚到手的钱就这样没了，让银菊很是痛心，但她也只能“忍痛割爱”，将那热乎乎的一贯钱送到程墨瑾的手上。
“嗯，不要觉得可惜，这不是吃一堑长一智嘛，做事得稳重。”梁与钦语重心长的对银菊说道，“好啦，你们好好干活，今日是除夕，干得好，大娘子还是会赏你们的。”
银菊很是低落的点了点头，然后去做自己的事儿去了。
“那我走啦。”梁与钦脸上挂着得意的笑，一副快夸我的样子，对程墨瑾说着。
“赶紧走吧，耽误了这些时候，本就忙不过来，王妈妈可要烦死你了。”程墨瑾虽然心中也有些高兴这一贯钱能要回来，但还是不想让他太骄傲。
“好好好，等回去再说。”梁与钦说着，便脚步轻快的离开了。
随后，厨房的众人才加紧干活，整个厨房只剩下了与做菜有关的声音。
好不容易忙到天黑，将菜都上齐了，厨房的众人也才开始他们自己的晚饭，虽然在厨房吃饭显得有些简陋，但是也多亏了这次过来帮忙，他们也能吃上几道和宴席上相同的菜品，也算是有口福了。
“王妈妈的菜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将最后一口饭塞进了嘴里，秀秀摸了摸自己鼓鼓的肚子，高兴地说道。
看她这样，坐在她身边的宋权嘴角也露出一丝微笑。
“你做的也好吃，真不愧是王妈妈的儿子，这手艺要是开家酒楼，生意一定很好！”秀秀突然想起身旁坐着的宋权，赶紧收敛了些，对他说道。
端上席面的菜都是王妈妈做的，而宋权的菜，则是因为席面上的一些复杂且食材少的菜是不会有多的，所以要另外做些，让他们这些干活的人吃。
“你喜欢就好。”宋权望着她微笑着说道。
秀秀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拿起茶碗喝了口茶。
此时，厨房的人们都吃得差不多了，后续也不用这么多人留下来收拾，于是有些人便在吃完饭后就离开了。
程墨瑾四处张望着，想要找找小星，将那一贯钱让她带回去还给梁予铮。找了许久，她本以为小星已经回去了，结果不经意的一瞥，发现了她正蹲在地上，一个人默默地刷着碗。
“小星？”程墨瑾怕吓到她，于是柔声喊着她，也蹲了下来同她说话。
小星听见有人叫她，立刻警惕的抬起了头。
“你不用紧张，我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可以吗？”程墨瑾慢慢说着。
虽然小星还是没有什么动作，但眼神中透露出的一丝疑惑让程墨瑾看到了，她知道，小星还是愿意听她讲话的，于是她继续说着。
“之前五姑娘不是让小月姑娘给银菊送了一贯钱吗？”程墨瑾说着掏出那一贯钱，“这是二公子从银菊那儿要回来的，你能帮忙还给五姑娘吗？”
小星有些惊讶，尽管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程墨瑾心中也放松了些，微笑着将钱递给她。
小星将手上的水在衣服上蹭了蹭，然后双手接下程墨瑾手中那沉甸甸的一贯钱，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然后向她俯了俯首，以示感谢。
“你今天也累了，早些回去吧，这些活有人做的，你还小，不用做这么多。”程墨瑾没有让她继续洗碗。
她有些犹豫的望着她，没有离开的意思。
见状，程墨瑾站起身来，然后朝她伸手。
“来，我拉你起来。”程墨瑾和善的对她说道。
迟疑了一会儿，小星还是牵上了程墨瑾的手，然后站了起来。
“新年快乐，快回去吧。”程墨瑾对她说着。
小星有些笨拙的向她行了个礼，随后跑走了。
望着她的背影，程墨瑾心里忽然觉得暖暖的，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对别人这么有耐心。
除夕的夜有些冷，但过不了多久，便是热闹的新年了。
程墨瑾望着寒夜的天空，深蓝色幕布上的星星点点，同地上的灯火交相辉映，没想到这么快又是一年了。
----------------------------------------------------------------------------------------------------------------------------------------------------------------------------------------------------------
除夕·小番外
收拾厨房自然是她们这些打下手的小孩儿做的事，王妈妈吃完饭，早早的就回去休息了。
而厨房收拾到最后，也只剩下了最勤奋的程墨瑾、秀秀和宋权。
程墨瑾将洗好的抹布晾好之后，便想叫秀秀一起回去了，结果发现她正在同宋权坐在台阶上聊天。
“秀秀，要不，我先回去了？”程墨瑾硬着头皮走到他们俩旁边，说道。
“我同你一起走！”秀秀急着站起来。
“你们好不容易有时间单独相处，你就打算放弃这大好机会？”程墨瑾低声调侃着她。
“说什么呢，这大晚上的，我哪能让你一个人走，你忘了去年的事儿了吗？”秀秀有些担心的说道。
“贾婆婆都不在这儿了，你还怕什么，这里是京都，不是萸阳了。”程墨瑾对秀秀说道。
“没有贾婆婆万一又来了个甄婆婆呢？”秀秀还是不放心。
此刻，宋权也站起身来，想说还是他送她们俩一起回去吧，但还没来得及便有一人出现在了厨房的院中。
“我都在外头等了好久了，你们都不出来，我也就只能进来了，没有打扰到你们吧？”梁与钦笑着对三人说道。
见到梁与钦，程墨瑾仿佛是看到了转机，于是赶紧说道：“你看，这不来人了，你们就在这儿好好处着，我让他送我，你总放心了吧。”
秀秀还想说些什么，但马上就被程墨瑾打断了。
“宋权，你待会儿要把秀秀送回去啊，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不会放过你的啊！”程墨瑾对宋权说着，也不等两人回答，便向梁与钦跑去。
“快走！”程墨瑾低声对梁与钦说道，然后拽着他就往外走。
梁与钦笑了笑，朝秀秀和宋权挥了挥手，便任由程墨瑾拉着往外走了。
走出去好一段路，程墨瑾才松了口气，然后放开了拽着梁与钦的手。不过她刚放开，便又被梁与钦牵上了。她也没有在意，只让他牵着，她的手很冰，但他的手却很暖。
“我怎么有种被‘利用’了的感觉呢？”梁与钦调侃着说道。
“哼，那谁叫你出现的那么巧。”程墨瑾也不客气的说着。
“这应该叫及时，你看我都给你解围了。”梁与钦笑着看了程墨瑾一眼，说道。
“你不来，我也能有办法。”程墨瑾扭过头去，不让他看自己也在微笑的脸，说道。
“是，我们小瑾最聪明啦。”梁与钦温柔的说道。
他突如其来的软话，倒让程墨瑾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在外面等很久了吗？”程墨瑾转移了话题。
“是啊，就担心你先走了，所以宴席一散，我便来等着了，但我又想着，若是进去等你，难免人多嘴杂，要是他们嫉妒你，传上几句难听的话，那可不好。于是我便躲在外头等着，走过一个人便看看是不是你。不过，我还是了解你的，不到最后一刻，你肯定不会走。”梁与钦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些话。
“谢谢你。”程墨瑾抬头望着他说道，有些乖巧。
“好。”梁与钦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笑着答应。
程墨瑾很喜欢这个坦荡接受的回应。
原来冬天也可以不那么寒冷。
若是能一直这样走下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