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青石

跪拜过后,程墨瑾实在不想再被秀秀拖去每个殿里,逐位上上香,点点灯,捐捐钱,她也没几个钱。

于是趁着秀秀去求签,便偷偷跟李婆婆打了招呼,说自己没有来过这澜酉寺,想自己转转,一会儿就在石阶前等她们,让她们慢慢来。

李婆婆只叮嘱了一下万事注意,不要惊扰佛门便放她去了。

程墨瑾悄悄离开大部队,这才松了一口气,自顾自的在寺内转着,寻了一处没什么人的地方,看着白雪盖青瓦,钟鸣荡古寺,内心似乎是平静了许多,脑子也放空了。

感觉时间差不多了,程墨瑾往石阶处走去。

待去了,才发现,她们还没有结束,于是便稍微往旁边移了移,免得挡了上山人的路。

“这位施主,不像是这里的人啊。”不知什么时候,一位僧人走到了程墨瑾面前,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个僧人年纪不算大,没有胡子,但程墨瑾也看不出他究竟多大年纪。

他的穿着与寺中的其他僧人也并无太大差别,只是,他脸上并无其他僧人那种超然淡定的感觉。

“师父这是何意?”程墨瑾有些诧异,但还是行了个礼,礼貌问道。

僧人没有回答,只是饶有深意的笑了笑。

程墨瑾有些莫名其妙,也只好陪着笑了笑。

“相遇即是有缘,贫僧这里有样东西要送给施主。”僧人还是笑着说,然后掏出了一块儿青黑色的石头。

不会是框我钱的吧。

程墨瑾突然想起了以前看过的那些假和尚的新闻,专门给些便宜东西说是开了光的,然后美其名曰是供奉佛祖,添些香油钱,好让佛祖保佑你升官发财,结果后来发现那些香油钱都“供奉”给他自己喝酒吃肉了。

“不敢当,不敢当,师父这东西贵重,怎么能随意收呢。”程墨瑾推脱着,想着接下来他是不是要跟自己谈价格了,然后看了看自己的穿着打扮,嗯,一看就很穷。

“万物皆有灵,是这青石选择了施主。”那僧人还是一副让人看不懂的笑容。

这人也太会说了。

程墨瑾正想着怎么回绝时,后肩被人撞了一下,一个没站稳左腿膝盖就摔跪在地上,而那块儿石头也被撞得摔到了地上,成了两半。

我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一摔就碎了。

程墨瑾顺势坐在了地上,想查看自己的膝盖,没来得及去看是谁撞了自己。

“姑娘,你还好吗?”身前传来一个年轻的男声,有些关切的问着。

程墨瑾抬起头,发现是个面容清秀的少年,一只腿屈膝,半蹲在她的面前。

少年眉目微皱,眼神澄澈中透露着些着急,面白,好像比这漫天的雪还干净,一身青衫,越发显得俊朗了。

程墨瑾愣了愣,没说话,猛然想起什么,环顾四周,发现那个奇怪的僧人已经不见踪迹了。

“姑娘是在找这个吗?”那位少年伸出手,手中安安静静躺着两块儿碎石。

“二哥儿,这东西这么贵重,一看就不是她的。”程墨瑾这才发现身边还站着一个人,听他讲话,虽说是个小厮,但穿着打扮,一看就比程墨瑾要体面些。

“竹青,不得无礼,你撞到人家都还未道歉!”少年抬眼训斥道。

“姑娘,小人脚滑,不慎撞到姑娘,还请姑娘恕罪。”这个叫竹青的小厮随即向程墨瑾行了个礼道歉,但又接着嚷道,“但这东西肯定不是她的。”

少年皱起了眉,对竹青说:“我对你说过多少次,不能以貌取人。”

程墨瑾听着他们的说话,有些烦腻了,撑着身旁的栏杆想站起来。

但刚刚那一下确实摔得不轻,膝盖还未缓过来。

可在这种地方,也没办法检查伤势,还好当时顺势翻身坐了下去,只伤了一只腿。

程墨瑾想借着右腿和手的力站起来,毕竟人来人往的,坐在这里终归是不雅。

少年见状伸手想去扶,程墨瑾赶紧推脱,她不喜欢别人碰她。

“是是,于礼不合。”少年突然意识到,但手还是半悬着,以防程墨瑾站不稳又摔下去。

“我刚刚见一位师父将什么东西递给了姑娘,想必就是这墨玉吧。”少年再次将那碎成两半的石头递给程墨瑾。

墨玉?程墨瑾心中微微一紧,但又随即思忖着。这么巧,不会是连环套吧,刚才还说是石头,现在就成玉了,我看着也不像有钱的,为什么要诈我呀。

“她是什么人,能让这澜酉寺的师父送东西,定是站在这挡路讹钱的。”竹青又插起话来。

少年狠狠瞪了竹青一下,严厉的说道:“师父们都是遵佛祖教诲,普度众生。送东西也自是寻有缘人,不看家世,不看相貌,众生平等,哪有像你这般的,只看身外之物就断他人品行?真应该把你送到这澜酉寺剃度出家,好好听听佛祖的教诲,我是教训不了你了。”

“别呀,二哥儿,小人还想娶媳妇儿呢。”竹青这才急了起来。

“姑娘,在下管教无方,还请恕罪。”少年并未理会竹青,郑重的向程墨瑾行了个礼,倒是吸引来了许多人的目光。

程墨瑾有些尴尬,赶紧说:“听了公子一番话,感觉甚有道理,这小哥也道歉了,公子也不必如此,这得饶人处且饶人嘛。”

“你看看人家姑娘多大度,还为你求情,你真让我羞愧难当。”少年作惭愧状。

这戏也太过了,你饶了我吧。程墨瑾在心里默默想着,想逃跑,却又动不了,终于体会到了进退两难四个字的含义。

“呃,公子来此定是进香的,再不去,这就要人挤人了。”程墨瑾转念说道。

“姑娘倒是提醒在下了,今日进完香在下还得赶回家呢。”说罢,少年掏出一方手帕,上面绣着一株兰草,然后小心地将两块碎石包了起来,送到程墨瑾手中。

“这玉石珍贵,是有佛缘的,不小心给弄碎了,真是罪过,还弄伤了姑娘。在下本应陪姑娘去找大夫,可惜家中牵挂得紧,我行到此处身上也没剩多少银两,全都给姑娘了,还望姑娘不要嫌弃。”少年边说又边掏出一个荷包,没有打开,直接递给程墨瑾。

“这,没关系的,只是小伤,无妨。”程墨瑾没有接,她只在郁闷,为什么今天一个两个的都要给我送东西。

“噢,这荷包!”少年仿佛突然想到什么,又收回伸出的手,打开了荷包,将银两拿出来给了程墨瑾,荷包又自己收了起来。

程墨瑾看了看,这银子,怕是有她一年多的工钱了。

“这荷包若姑娘带走怕是要被人说闲话,是在下考虑不周。”少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这方帕子姑娘不必担心,我平日虽常常带着,但并未用过,所以也未曾有外人瞧见过,只当是姑娘自己的就好。”

“这……”程墨瑾还想推辞,虽然这样扭扭捏捏的她也觉得别扭,但是和人扯上莫名其妙的关系更让她难受。更何况这样一个穿着讲究的公子,在这种朝代背景下,跟他扯上关系,对女子而言最是麻烦。

“姑娘不必紧张,在下并不会纠缠姑娘,只是凡事讲一个对错,即是做错了,自然是要认的。若姑娘是觉得在下不够诚恳,不妨姑娘等等在下,待我进完香,就带姑娘上敝府,取银两请大夫,赔偿姑娘。”少年认真的对程墨瑾说。

“不不不,不用了,我是同友人一起来的,她们一会就出来了,我们是要一同回去的。其实有公子一句抱歉就够了,你们也是无心之失,也不必这样的。”

程墨瑾对认真的人一向没办法,况且这还是个好看的少年,也顾不上骗不骗了。

再者,等到李婆婆他们出来,看到这样一幅景象,那就完蛋了。

“既然这样,姑娘也不必再推脱了,不然在下真的于心不安。”少年执意要将银子给程墨瑾。

程墨瑾见这场景,突然想到了过年时硬要塞红包的亲戚,但是她并不是客气,是真的不想要。

但他又看这少年执着的样子,也不像那些亲戚,是真的想给。最后她还是收下了。

少年这才露出笑容,又行了一个礼,然后离开了。

程墨瑾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想着他刚才的模样,浅浅的笑了笑,突然觉得这里似乎和想象中的也是有些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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