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人家有女朋友了。”

华灯初上。

这城市又是一片繁华与冷漠。

温舒纭半靠在床头,手里把玩着一根烟,但没点燃。

她心里乱的很。

她清楚自己曾给沈闻带来的伤害,也全然接受他的怨气。她很想弥补,只可惜沈闻压根就不给她机会。

他那种疏离冷漠的态度,让温舒纭不知所措。

如果换做大学时,她撒撒娇,沈闻也就不会再生气了。

可现在…

心里顿时生出股烦躁感,温舒纭赤脚下床,走到窗边将窗户开到最大,夜晚的冷风瞬间卷入卧室,将秋意的萧瑟一同带了进来。

寒意使温舒纭头脑瞬间清醒,站在二十四层的公寓看向窗外没有边际的墨色,一切似乎又变得明朗起来。

他怨她、恨她、抗拒和她接触,甚至…厌恶她。

一声叹息在这个黑夜里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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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一声,手机消息提示音响起。

温舒纭拿起手机,是钱睿思发来的好友验证。

通过后,他又立刻发来消息,【睡了吗?】

温舒纭觉得好笑,要是睡了,是鬼通过验证的吗。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还是回复道:【没呢,怎么了。】

【有个事想跟你说一下。】

【嗯,你说。】

这条消息发出去后,钱睿思那面过了很长时间也没动静,似乎是在组织措辞。就在温舒纭刚想放下手机时,他回复道:【温舒纭,这些年阿闻一直在找你。】

钱睿思本来打了一大段话,但想了想,觉得没必要,就又全部都删掉了,只留下这一句话。

温舒纭握着手机的手一紧,扶着墙慢慢坐下,靠在墙边。

黑暗里,手机屏幕发出莹莹的光照亮温舒纭脸上的酸涩与落寞。

过了会儿,钱睿思又发来消息,【他现在对你这态度,你别怪他。毕竟这四年他过得太苦了。】

【他现在这性子,也是你走了以后才变的,当然我这不是在怪你,我只是想说,如果你对他还有感情,就回来吧。】

温舒纭起身从床上捞过一盒烟,点了一根叼在嘴里,袅袅而升的烟雾熏得她眼睛有些疼。

吐出一个长长的烟圈后,温舒纭苦笑一声。

她现在已经不是当初的阿纭了,当初的阿纭仗着阿闻的宠爱,有恃无恐,可以不计后果地做任何事,因为她清楚,无论做错什么,阿闻都会原谅自己。

可现在的她,只剩下怯懦,对待沈闻只有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一根烟燃尽,温舒纭回复道:【谢谢你,钱睿思。】

钱睿思在电话那头看着这六个字有些发懵,为什么要谢他?这到底是听没听进去他的话?

消息发出去后,温舒纭把手机随手扔到一边,又到卫生间重新刷了个牙。

***

自从沈闻成了网宣部的部长,在其他专业的女生前露了脸后,他的追求者是越涌越多。

有女生打着讨论工作的旗号,故意坐在沈闻的位置上,为了能引起他的注意。

也有女生每天堵在他回寝室的路上,只为了看他两眼。

更有大胆开放的女生,直接把情书和礼物送到沈闻桌上,不过情书沈闻是收下的,礼物就都还了回去,没有接受任何人的表白。

和沈闻同为部长,工作联系相对密切的温舒纭,算是见证了女生们对他的追求史。

温舒纭见其他女生不停地对沈闻示好,心里也痒痒,也想像她们那样胆子大一点,也许有一天沈闻就变成自己的男朋友了。

可她从未主动追求过别人,她家里给她的教育也绝不允许她做出这种不矜持的事。追求沈闻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她每天就像座纪念碑一样,记录无数前赴后继的女战士追求高岭之花的丰功伟业。

……

一段时间的相处后,温舒纭逐渐摸清他的性子。

他话不多,但如果别人和他说话,他都会接话,脾气很好,也很耐心。

他听会的时候习惯抿嘴,平均一分钟抿六次。

他没有午睡的习惯,中午午休时也不回寝室,就一个人在图书馆安静地看书。有几次温舒纭假装偶遇,坐到他身旁,发现他看的书是跟自己专业有关的《编辑人的世界》。温舒纭曾好奇地翻过一次,看了没到一页,困意就立刻袭来。

他在学生会里关系最近的男生是钱睿思。钱睿思看他个子高,非要拉他一起去打篮球,沈闻不好意思拒绝,一来二去也就成了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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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闻的英语很好,有时温舒纭还会请他给自己补习英语。他自然不会拒绝她,两人便约着一起在图书馆自习、讲题。

听他讲题时,温舒纭常常双手托腮,侧头看向他。

沈闻头微低,从领口里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午后的阳光透过图书馆的窗户扫进来,映的他脖颈愈发白的剔透,温舒纭甚至能看到他脖子上像水蜜桃一样的小绒毛。他照例抿嘴,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洒下一片阴影。

这样看着,温舒纭也就走神了,全然忘了自己是来问英语题的。

往往都是沈闻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两下来打破她的神游。

午后,少女脸颊染上红晕,有些羞涩的靠近少年,抑着心脏的狂跳强装淡定地听题。

少年声音清澈,薄唇上下翕动,专注耐心地讲题。

无人看见少年的耳廓,早已红的发烫。

***

六点半,闹钟响起。

温舒纭睁开眼,搓了搓脸,有些迷茫。

这种与现实高度吻合的梦,让她怀疑自己到底睡没睡着。

拿起手机,温母在十几分钟前给她发了条消息,【今晚回家吃饭。】

一如既往,没有商量的余地,只是通知她回家吃饭这件事。

温舒纭的爸妈都是军人,也许是因为他们常住部队,一家人团聚的时间比较少,彼此的感情并没有那么深,反而更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客套而疏离。

温舒纭早已习惯这样的家庭关系,甚至还很享受这种无人打扰的独身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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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早餐做完瑜伽后,她开车前往医院。刚驶出小区,阳榕子就给她打来了电话。

温舒纭点开免提,把手机放到大腿上。

“喂?”

阳榕子应该是在走向幼儿园的路上,从她那头能听到嘈杂的人声和刺耳的鸣笛声。

“我昨晚问钱睿思了,沈闻不再做记者了!”阳榕子语气夸张,“你猜是为什么?”

温舒纭眉头一皱:“不再做记者了?怎么会?”

阳榕子也没跟她卖关子,回答道:“你不是说你在那遇到他了吗,哪来着,我想不起来那个地名了。”

温舒纭轻声提醒她:“班坦尔。”

“对!就是这儿。他当时中了一枪,在医院躺了好长时间。”

一提到沈闻受伤这事,温舒纭心头就发慌,急忙点着刹车,把车停到路边。她现在的状态根本不适合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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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回国后,那个商业大佬林明宏就主动要求退位,逼着沈闻回去继承家产。”阳榕子语气惊讶,“之前沈闻从没跟咱们提过,易昶集团居然是他家的家族企业!林明宏是他爷爷的心腹,这些年一直替沈闻打理集团。但他听说沈闻做战地记者受伤了,就死活不肯再让他做记者了,逼着他回到集团。现在沈闻的身份已经变成易昶集团的董事了!”

易昶集团的董事?原来那天在车载收音机中听到的那个沈闻真的就是他。

阳榕子说完后又感叹道:“我的世界观简直要崩塌了,沈闻不显山不露水的,居然是易昶集团的掌门人!不过他爸妈呢,为什么他爷爷奶奶去世后,就需要他来接手公司了?”

温舒纭轻声说:“他爸妈很久之前就去世了。”

阳榕子吐舌:“对不起啊,我不知道这回事。”

温舒纭沉默,嘴唇无意识地抿紧。

生命中总有些事情,偶然间提及,便会像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一样,噼里啪啦,强行牵扯出一段被努力抹去的记忆。

“钱睿思还说了,沈闻本来不想接手公司的。但林明宏直接从公司退出去了,不再管公司的事务,威胁沈闻说如果他不回来掌握大局,他爷爷奶奶一手创立的公司很快就会倒闭。沈闻没办法,才回家继承家业。”

阳榕子又感慨道:“我的天哪,我还是接受不了易昶集团属于沈闻这个事实。”

温舒纭沉默了。当初妈妈动用关系查沈闻的身份,确实查出了他家里是经商的,家境很好,妈妈也跟她提了嘴他家的公司,不过温舒纭那时候根本没往心里去。现在知道易昶集团是他家的,属实还是有些惊讶的。

阳榕子见她不说话,急切地说道:“大姐!沈闻现在可是上市公司的董事啊!身家怎么着也得几百亿吧,你还不赶快抓紧他?!”

“人家有女朋友了。”一说这话,温舒纭就觉得自己像是在自虐,心被扎得千疮百孔。

“对了,这事我昨晚也问钱睿思了,他说沈闻应该没谈恋爱。不过你说的那个女生,他也不知道,他没听沈闻提起过她。”

“有可能是还没来得及告诉钱睿思吧。”温舒纭低声说道。

“你怎么那么悲观啊!能不能有点出息!”阳榕子走进幼儿园园区内,跟来送孩子的家长们打了个招呼,“行了我不跟你说了,我上班了。”

“嗯。”

挂断电话后,温舒纭靠在驾驶座椅上,抬手揉了揉眉心,一张白皙的脸上满是疲惫和忧思。

她心里乱的很,但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因何而乱。

这种矛盾的感觉将她包裹住,几乎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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