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心病难医

黎蘅再醒来,便是第二天中午,日头爬到屋顶正中,晒在她脸上暖洋洋地,李嫂怕她晒着,轻手轻脚地拉窗帘,黎蘅破天荒地主动说话:“别拉,挺好的。

李嫂喜滋滋地答应,又把窗帘拉开,窗子打开,外头地暖风也吹进来,黎蘅抿着嘴闭上眼。

李嫂出去又进来,手里端了碗汤羹,捏着勺子要喂她,她偏头躲开,接过碗,自己拿着勺子慢慢吞咽。李嫂在一旁看着,等她吃完才说:“薛总回城了,早晨雾气大,他一早就走了,走前特地吩咐我不要喊你,说你昨晚不大舒服,让你睡个自来醒。”

黎蘅眨了眨眼睛又钻回窝里,李嫂倒了杯温水,把药拿出来一粒一粒剥好,搁在她手里:“夫人,来,咱把药吃了,吃了再睡。”

她摇头,把药推给李嫂,有气无力地说:“我不吃了,不想吃,吃了也没用的,你们都知道吃了没用为什么还逼我吃?”

李嫂拉着她的手,耐心劝说:“怎么就没用呢,咱得听医生的话,有病就得吃药啊,不吃药怎么才能好?来。”

黎蘅依旧摇头,眼泪汪汪地说:“我不想吃我不想吃……”

李嫂捋了捋她的头,一时也不知道她是清醒着还是又糊涂了,只好连骗带吓地硬塞到她嘴里,迫着她往下咽,等她吃完也哭成了泪人儿,李嫂看着心头一阵难受。

黎蘅好半天才冷静了,又一惊一乍地拉住李嫂的手,哑声问:“今天是几号啊?”

李嫂笑说:“六号。”

黎蘅神色恍惚,忍不住念念有词:“六号,六号……是他的忌日。这么重要的日子我差点忘了……五年了……五年了……”

她魔怔一般,眼泪啪嗒啪嗒地滚下来,屈腿缩到床上,抱着被子一角低泣,又悲痛又压抑。

李嫂这才想起来,只怪自己多嘴,怎么就没提前想起来,也好骗她,不至于让她一早晨哭两次。

她哭了良久,李嫂不知道怎么劝,索性让她哭,总比憋着把人憋坏要好。后来药效上来,黎蘅精神不济,靠在床头上昏昏沉沉。

李嫂念叨:“睡吧,睡吧,睡一觉就好了,醒来了该忘得也忘了……”

到了傍晚,黎蘅才转醒,一时有些糊涂,不知道这是在哪,她缓了片刻才想明白,撑着身子坐起来。

李嫂从外面近来,有些意外:“醒了啊?”

她轻轻道:“李嫂,我有些饿。”

李嫂搁下收进来的衣服,笑说:“饿了好,饿了好,知道饿就是清醒着,等着,这就去给你做饭。”

黎蘅往她手里扫了扫,皱眉问:“你拿的谁的衣服?”

李嫂握着她的手,提醒她:“薛先生昨晚来看你,你大概忘了……”

黎蘅有些狐疑,轻声问:“薛闻来了?”

李嫂愣了愣,只叹了口气。

黎蘅没觉得不妥,继续说:“他怎么又来了,不想见他。”

“他是你先生啊,夫人。”

黎蘅笑了笑,“貌合神离而已。”

李嫂没再说别的,给她打了洗脸水,等她洗漱好才端着盆子出来。

应管家恰巧碰到,说她:“夫人好点没。”

李嫂回头看看紧闭的房门,摇了摇头。

一时又责怪他:“好好照顾夫人,先生那边少不了你好处!”

李嫂点了点头,简单回应。

应管家叹了口气,半天才说:“可怜,咱们拿了钱就尽心尽力,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李嫂点着头说:“可不是,单是为了钱也不会尽心尽力……”

……

薛闻回来便直奔公司开会,去简思那里耽搁了几天公司就堆了一堆事务等他,开完会便在办公室处理各部门递上来的文件。

一直到下午,秘书抱着一束花提醒他该去墓地,薛闻放下钢笔,突然就想起黎蘅的心病来,心里一阵闷痛,正呆愣着,桌子上座机响,他拿起来听那边说完才吩咐:“不见,帮我推了,今天下午什么人都不见,有事找董助。”

那边问:“天塌下来也不见?”

要是往常,他肯定陪对方再说几句废话,可是今天提不起劲儿,冷冷挂了电话。

电话刚挂断又响,是家里那边来的,薛闻顿了一下才接:“妈……您别去了,去了又伤心,我一个人去就成……好了,我这忙着,晚上别等我吃饭。”

薛闻挂了电话,神色有些疲惫,坐了一会儿便提着外套往外走,刘秘书紧跟其后。

外面风起云涌乌云密布,不大会儿便开始飘雨丝儿,路上行人来去匆匆,薛闻不禁感慨,这让人压抑的天气,真是应景。

灰白色地私家车顺着大道越走越偏僻,雨势渐大,两旁地树木水洗一般油亮青翠,最后进入一条羊肠小道,顺着公路往下看,隐约看到一片墓地群,隐在青山绿水间。

刘秘书开车就近停下,见薛闻看着窗外,神色不明,轻声提醒:“薛总,到了。”

薛闻仍是一动不动,刘秘书没再说话,气氛僵住,两人各自发呆。约摸着过了一刻钟,薛闻才说:“你在这等着,我自己上去。”

他说着推门下来,大雨滂沱而下,瞬间打湿他的衣襟,刘秘书有眼色,拿着花和雨伞跑下来,递给他。

薛闻看也没看,接了东西便往里面走。刘秘书进车,随着他的身影往里面望,今儿不是清明也不是过年,墓地不见人影,要不是白天还真让人瘆的慌。

刘秘书在外头等了好久,薛闻出来时他还偷偷打量,除了肩头的西装被淋湿一开车门带了些水汽之外也没怎么变化,好像里头葬的是不相干的人。

从郊区回来就在一处酒吧门口停车,薛闻吩咐一声自己便推门进去。

回到公寓已经是一身酒气,屋里冷冷清清,没有一丝人气,一看便是独居。他把皮鞋脱得东一只西一只,晕乎乎地躺到床上,仍觉得天旋地转,转的胃里恶心头上发疼,他口齿不清地叫人,一时忘了这里除了他没有别人。

薛母电话又追过来,估摸着是催归,他把手机关了机扔到地毯上。

这处房产不常来,以前这里还住了三个人,斯人已逝,物是人非,他住在父母家里,黎蘅不肯和他住一起,他大部分时间在公司也由着她了。

想到这里,不禁有几分“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伤感。想完觉得真酸,一时酸的他掉牙。

他伴着这份瞧不起的酸味半嘲讽半好笑地睡过去。

恍惚中有双手解他的皮带,清脆地啪嗒声传到耳中,薛闻皱着眉头抬了抬脖子,就看到个弯腰地窈窕女人,头发拢到肩膀一侧,眉目清秀,甚是好看。

他扯嘴笑了笑,又躺回去,理所当然地让她服侍。

陈言抽了皮带又解他的裤扣,轻手轻脚地脱下来,叠齐整放到一边,他身子修长够不到上身,只好爬上床跪着解他的衬衫纽扣。

刚褪到一半薛闻握住她的手,把她架到胸口不正经地说:“别急啊,总得让我歇口气。”

陈言红着脸笑了笑,松开手站起身,拉被子盖在他身上,薛闻一脚踢开。

“热。”睁开眼又说:“怎么找到这来了?”

她坐到床沿,扭着头看他:“不用陪你老婆了,咋跑这来了?”

他眉毛挑了挑,捏着她的下巴问:“这不是你期望的吗?”

“我期望你日日来……”

薛闻没搭腔。

“今天一个人去的?又喝这么多酒……你要是不嫌弃,下次可以带着我去。”

薛闻闭上眼没搭理。

陈言坐了会儿,又说:“算了,我知道的,是我多言了。”

她看看薛闻,脾气上来,拾起解下来的领带甩到他脸上,站起来要出去,薛闻先一步勾住她,往她屁股上拍了两把,后又揉捏了下,吩咐:“去,楼下给我接杯水。”

陈言皱皱眉毛,看他醉醺醺的,不能跟他一般见识,只好开门出去倒水。

薛闻又躺了躺,缓和过来才起身去浴室,他头还疼着,想趁机醒醒酒,便把水温调凉,水刷过肩膀时刺痛了一下,他没当回事,冲完摸到台子上,挤了些沐浴露,一抹沐浴露就不是滋味了,一阵钻心痛,他侧头看了看,抿着嘴想,下口真是恨,不能说十足十的力道,估计也没把他当自己人。

磨蹭半天踢踏着拖鞋出来,陈言看他晃荡着站都站不稳,走了几步去扶他,薛闻往床上一躺就不起来了。陈言拿着毛巾给他擦脚,擦完一只搬到床上再擦另一只,抬头就瞧见薛闻眼神清明,盯着她发呆。

她笑:“几天不见就不认识了?看什么呢,不就是给你擦个脚。”

薛闻愣怔了下,摸一把脸,手臂搭在额头上,遮住半张脸,陈言凑过去,亲亲他的下巴,他没反应。

她低头又要亲,突然看见他脖子里的抓痕,东一道儿西一道儿,横七竖八也只有女人的指甲才干的出,再往下打量,他肩头红肿地小齿印……

她收回视线,眼神冷下来,心里酸的冒泡。

“薛闻,你真是没心没肺,总这样……”

他放下手臂,睁眼问:“怎么样啊?”

她说不出口,又觉得说了他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只好转口问自己最担心的:“你有老婆我知道,你有其他女人我也知道,我喜欢你,只想对你好,我别无所求,只是希望一直陪着你,你绝不能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的,你知道吗?”

“哦。”淡淡补了句:“心血来潮了?”

“你来这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我好怕……哪一天你彻底不来了,你不要我了……”

薛闻坐起来把她拉到怀里,瞧见她眼泪汪汪楚楚可怜,低着头亲吻她的眼皮子,耐着性子哄:“哭什么啊,宝贝?大半夜的,容易招鬼……”

她咬咬唇,含泪说:“你总要说明白吧……就算单纯让我安心也好。”

“咱们有事明儿再谈好不好?我这醉着酒,说了胡话不又惹你不开心?”

“你不能不要我,我什么都给你了……什么都给你了,我什么都没有了,只要你,只要你。”她低垂着眉眼嘤嘤说。

薛闻点着头答应。

她又嫌他不说话,带着哭腔控诉:“你又敷衍我,就问你有几个女人,你不说明白我就……”

他笑着松开手,懒得多回复,语气一变:“说不说该我说了算?你怎么突然不知进退了?本来就头疼,让你弄的更疼了,闹也行,关门出去闹行不行?”

陈言愣了一下,开门出去,门砰地一声被甩上。薛闻低声骂了句“操”。

骂出这句酒也醒透彻了,起身到外面瞧了瞧,客厅灯都关了,估计是真给气走了,他揉了揉额头,回到卧室摸手机给她打电话,那边接了一个,刚通两秒又挂了,大概是气极按错键才接的。

心意到了就行,他没打第二个。

突然想起来黎蘅昨晚拿剪刀那副吓人的样子,心里又顶得满满的。他这几年都有些怨恨,不过男人到了年纪便不会儿女情长了,尤其是事业有成之后,那些往事都不再放进眼里,经历多了,心自然硬了。

这心态有点像男人对女人那种,毛头小子就容易擦出火花,轻易被撩拨,等到成了情场高手床上那些事就看的淡了,对女人好奇心也小了。除了生理需求,不会再装的满脑子都是,整日yy。

在床上躺了老大功夫也没睡着,只好翻身下楼拿酒,光着背席地而坐,半靠在沙发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喝到半夜,时而清醒时而迷醉。

天蒙蒙亮才痛痛快快睡过去。

……

村里每年都有庙会,唱戏跳舞,烧香拜佛,偶尔有个把眼神不好地瞎子半仙算命卜卦,一时热闹非凡,简思自薛闻走后,也想换个心情,早早打扮好,去凑热闹,想着去庙里,穿的比较简朴。

简思着了身天青色短袍,踩着坡跟白凉鞋,虽说很久没有生活在乡下,比土生土长地乡下人保养地好,打眼看过去也就是十七八岁数,混在人群里格外扎眼。

她围着几个算命先生打转,算便算了,人家说什么她信什么,头一个说她命硬,克夫克父,让她拿一千块解命格,缠着要钱,简思会过日子,自然是不舍得给,只好说问问别的先生,既然来了庙里谁也比不过山庙和尚的修为。

简思到庙里磕头求签,而后找大师解说,大师问她求什么,她默了半天,好像听不懂大师说的话。

“求什么?求一人!”

大师了然一笑,放下木签,坐到简思跟前,平静道:“简思,简朴久思而已,这名起的都不行,思而不得,清贫命苦啊。”

简思想了想问:“大师觉得什么名儿好?”

大师捋了把胡须,沉吟片刻才道:“叫简容才好,施主只要心够包容才能容纳万物,互相成全,莫过于一个容字。”

简思盯着他,若有所思。

“其实名字也只是个记号,心里有了,别的都算不得什么,放下还是不放,是两个极端,有时莫要太执着。”

简思看了大师半晌,赶紧向和尚道了谢站起来就走,山道又长又陡,顺着台阶下行,在一处僻静地儿才停下,攀着石头远望。

一片云海,隐约瞧见高耸入云地山峰,青翠地松柏相映,云雾缭绕。

再远处,有处专门登高看云海的白塔,巍峨雄壮,这么远依旧能看到三个鎏金大字,“望海楼”。

“没了思念,活着就没了盼头,包容还是放弃?”简思眼眶红了红,垂着眼低声问着自己,身旁再无一人。

脑海里像是有两个小人打架。

“有句话说的好,好死不如赖活着,别一个劲儿陷进去……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也不是人人日子能过得顺遂。”

“我知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那别胡思乱想了,什么坎儿都会过去的。”

简思真想这一切是个噩梦,醒来了什么都还是好的。

可是,一晃五年,谁的梦会这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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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徐医生来照旧是不说话,嘴巴抿的跟河蚌似的,撬都撬不开。

徐医生说了一通话,她却眼珠都不眨一下。

薛闻在一旁看的心急,等到耐心被她磨尽,忍不住说了浑话:“自从嫁给我,真是无欲无求了,也就在床上拿剪刀时凶神恶煞的有点人气。”

徐医生面上有些尴尬,低下头装作没听见,等到时间到了就收拾笔记本站起来告辞:“薛总,今天先到这吧,你这个大忙人今天怎么没上班?”

薛闻掐着腰走到亭子外面,眯着眼半真半假地说:“啊,陪老婆啊,钱又赚不完,老婆可就一个。”

徐医生笑了笑:“薛总可真是好男人。”

薛闻跟着笑:“什么好不好的,老婆又不是别人的,娶老婆不就是为了疼吗?”

徐医生哈哈一笑,往黎蘅那看了一眼,挥手说:“薛总别送了,我又不是不认路。”

“那行,好走不送啊。”

他说完转身往回走,徐怀征则往院子尽头的大门走,走到半道儿却停下来,摇摇望见亭子里头的两个人,想起薛闻的一番话不由地摇头嗤笑一声。

薛闻本人正蹲在黎蘅脚边跟她说话:“我这个亭子让人修的怎么样?前面有水后面有山,以前墓地就得选这种好头,听说家里这么建能去煞气……”

黎蘅垂下眼面无表情地看他。

他扶着椅子站起来,指着亭子外面的小湖又说:“改明儿全种上睡莲再建个小桥怎么样?喜不喜欢?”

她还是不搭理,最后索性闭上眼图个清净。

薛闻被气笑,走过来弯下腰把她抱起来,不怀好意地说:“徐怀征在这磨磨唧唧都一个月了也没见把你不爱说话的毛病给治了,我瞧他优柔寡断的也成不了气候,我有个简单了当的办法,咱要不试试?”

说着两手打横把她举到栏杆外,流里流气地说:“看,水里的小金鱼都游过来了,把你扔水里做个鱼疗吧?”

说罢手送了送,黎蘅被迫贴着水面,头发从肩膀上滑下来垂到水里,胆子大的小金鱼来回穿梭。

她的表情终于有些松动,皱着眉搂住他的脖子。

他得逞地笑起来:“这个天气湖里的水肯定透心凉,我知道你不怕死……”上下打量了黎蘅一番,又扭头在院子里扫了一圈,继续说,“你这身衣服可不怎么给力,万一掉水里再捞出来可就跟真空似的……”

黎蘅真想挥手给他一巴掌,可是她这人就是怕水又要面子,真让人看热闹还真丢不起人。

他笑的更开,又问她:“你说种白色的睡莲好看还是种红色的好看?”

“你现在真是越来越不要脸,真是个混账,流氓!”

薛闻笑的胸口跟着震动起来,无所谓地说:“我就是不要脸啊,我要脸干嘛?咱俩在一块,哪次不是我负责流氓?我不流氓你能嫁给我,落我手里?”

他边说边把黎蘅从栏杆外头抱进来,拿了一条毯子裹到她身上,就这么抱着她进屋。

到屋里还不忘继续气她:“下回记住了,我想整你还不是三下两下的事?你是清醒了还是糊涂了我一个眼神就能看出来!我劝你好好配合徐医生看病,不想说话就不说的话,你当自己是三岁小孩这么任性?”

于姐瞧见黎蘅头发湿了一半赶忙拿毛巾作势给她擦头发,薛闻拦了一下,盯着于姐皱眉说:“她有手有脚这些会自己做,以后醒着就别这么伺候人,我老婆又不是瘫痪患者!”

于姐愣了一下不知道他是作什么发这种无名火,赶忙把毛巾递给黎蘅,不好再动手。

黎蘅扭过身歪着头擦头发上的水,他就在一边盯着瞧。

“今天按时吃药了吗?”

于姐端了杯水进来,听见问话下意识就答:“吃了,都是看着点按时吃的。”

薛闻回过身皱眉看了于姐一眼。

于姐不明所以,听见他有些语气有些不高兴:“没你事了。”

于姐搁下水开门出去。

……

薛闻第二天就忙碌起来,更别说像前一天那么闲的去招惹黎蘅。

早上带着刘秘书从本市到天津,实地参观了几台中、高效过滤检测设备,不过是否引进这方面薛闻又犹豫了,薛闻一惯认为既然心存疑虑就说明内心深处觉得不满意,下午只好又去几家仪器设备公司转了转。

中午公司的电话追到天津,说准备的几个月的项目成功拿到手了,周三签合同。

薛闻狠狠抽了口烟,吐着眼圈说:“行啊,平常还真小看你了,晚上摆庆功宴好好犒劳犒劳你……年终奖远着呢,给你换辆车成不成?得得得……”

薛闻忙完事拐回来已经是晚上,公司里的高层已经轮着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催促。

他今晚不露头看样子是真的不行。只好从机场直接去了饭店。

酒席摆了五六桌,最靠里面的大包厢坐着的全是公司高层,服务员领着薛闻进来的时候菜已经上完,一桌子人只等他一个了。

他坐下来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大家就跟着起哄,直说薛闻让大家饿着肚子等了个把小时要是不罚几杯实在是说不过去。

薛闻也知道今天个个兴致高,仗着有功胆子也大,这酒不喝铁定不行,酒杯端着递到嘴边的时候索性接过来仰脖子喝了。

不过,空腹喝酒实在是容易醉人,就算他这种酒量算是中高手的,三四杯急着下肚也觉得有点不舒服。

幸好董助在一边帮衬着,看着大家闹了一阵就提议动筷子边吃边聊。

薛闻有个习惯,除非是家里的碗筷,不然就是消毒餐具也喜欢用热水涮一涮再用纸巾擦干净最后再涮一次。

他不紧不慢地做完这些才瞧见一桌子都在等他,只好捏着筷子吃了一口。

这顿饭不用想也知道,有薛闻在大家吃不痛快,他原本也想喝几杯就走,可是奔波了一天实在是饿了,只好厚着脸皮坐下来吃了几口。

酒刚过三巡,他就拎着外套出来了,迎着冷风抽了根烟还是觉得饿,不知道是不是中午每次好,现在跟个饿死鬼一样,正打算着回家让于姐弄完疙瘩汤垫垫肚子就瞧见陈言从外头出来。

他背过身装作没瞧见,低着头继续抽烟,身后高跟鞋踩在地板砖上发出的清脆悦耳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没吃饱?要不去我那,你好久都没去了。”

“我今天不怎么有胃口,”他转过身抽了口烟继续说,“就是挺累的,正打算回去。你呢?要不要我送?”

“要。”她装作不明白他的意思,眼神明媚地看着他。

薛闻掐了烟,见她外套落在包厢里,露着个背就出来了,只好把手里的外套搭到她肩上转身往外走,边走边说:“包还用去拿吗?”

“打电话让秘书明天带到公司就行。”

“自己打吧。”他把手机递给她。

服务员已经把车取出来,薛闻上了车坐在车里等她。

陈言一路都没再说话,薛闻则全神贯注地开车,这会儿路上车辆不算太多,红绿灯也过得很顺畅。

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陈言住的高档小区,他直接开着车停到电梯口,侧头看她。

陈言叹了口气,歪着身子□□车钥匙,车灯灭了火也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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