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凌大小姐……”
萧念回头横了慎语一眼,“杀光的意思还要本侯同你解释?凌大小姐愿意牺牲,不成全人家美意,还等着她下一次做饵害本侯的女人?!”
……
等凌浅月醒过来的时候,她觉得这世上最恐怖的感觉不过如此。
浑身像是被拆掉重组,血肉被一遍遍碾碎,骨头是僵的,身体酸涩钝痛,尤其是左胳膊和右脚,她稍微动了一下,就仿佛体会过百遍酷刑。
凌浅月身子太差,承受力也很差,稍微受伤就是成倍成倍的痛苦。
虽然苦恼,但,占了她的身子重生,这又是不得已的事。
入目尽是繁华布置,薄薄的紫纱帷帐,身上盖着的绵软锦被,鼻尖萦绕的淡淡熏香,凌浅月脸色一白,这里不是凌府兰苑。
难不成她被山贼抓到寨子里去了?
但,哪里来的山贼,居然吃住比皇帝老子的不遑多让?
紫纱帷帐上用象牙色的绳结绑着莲花玉坠子,压得薄薄的紫纱帷帐规规矩矩地落在床畔。
上辈子她是一方诸侯,见惯了青云城里商贾送来的好东西,就那么一小块莲花玉坠子,估摸着得千两白银起步。
脑子里想了好久,就是想不通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到底是谁救了她。
那一架打的太凶险,到后来,脑子里发昏,看到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凌浅月统统不记得。
对了,阿魏……
心中着急阿魏的安危,凌浅月硬撑着身子坐起来,右手掀了锦被,下床就要找阿魏。
阿魏年纪小,没什么武功根基,去慈云寺的那条路荒僻,万一阿魏遭遇不测,凌浅月红了眼睛,她要凌夫人和凌新月为自己的愚蠢算计付出代价!
可是她身受重伤,别说去找阿魏,连站着都费劲。
果然,双脚刚落到地上,身子一软,如凌迟般的疼痛传来,凌浅月忍不住痛,娇弱地软倒下去。
身子还未感受冰凉的地面,就被一人牢牢接住。
凌浅月抬眸,正对上萧念那双极招人的桃花眼,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凌浅月胸口,好笑道:“伤的这么重,不好好歇着,要去哪里啊?”
清冽的嗓音很好听,偏偏带了明显的作弄人的味道,挠的人心头痒。
凌浅月怔住,“萧谨之?”
是了,在她昏迷之前,似乎是看到过这么个人。
但,怎么就那么凑巧地碰上了他呢?
“大约是有缘?”
萧念似乎知道凌浅月心中猜测,唇上噙了一抹微笑。
凌浅月顾不得和他拌嘴,担忧道:“阿魏呢?就是我身边那个胆小的丫头,你经过那的时候有没有看到阿魏?”
萧念,“阿魏跑到山下报信之后吓的昏倒,现在在休息,你不用担心。”
凌浅月听完,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还好,阿魏没事。
她现在全身痛的要命,一旦知道身边人无事,放下心防,就越发觉得疼痛难以忍受。
原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受了伤,居然会比会武的人多痛这么多倍。
凌浅月皱着眉,眼角余光看到萧念不怀好意的眼神。
她瞪了他一眼,还没开口,便觉得腰间有只大手极缓慢地捏了她一把,“凌三小姐纵然喜欢本侯,也不至于如此坦诚相见。”
凌浅月脸色一白,缓缓低头,白的脸色瞬间红到了耳根。
她上半身只穿了件象牙白的肚兜,除此之外并没别的遮蔽物,左胳膊上缠满了细布条,但怎么遮也遮不住她分明的锁骨和玲珑有致的若隐若现的雪软……
凌浅月肤如凝脂,被萧念这么一说,不光脸红了,连身上的皮肤都红了几分,萧念的眸子越发深沉起来。
“萧谨之!”
凌浅月忍不住低呼一声,右手紧握成拳就要打他,然而萧念松了扶住她的力道,凌浅月刚挥舞起娇弱的右手,身子就往侧边又摔了过去!
她实在是站不住啊……
眼神恨恨地看了萧念一眼,萧念坏笑着伸手拉过凌浅月要捶他的右手手腕,将对方拉进怀里。
方才只是扶着,让凌浅月靠进萧念怀里,现如今,凌浅月怒不可遏地剜着萧念,他一只手死死揽住她的腰,他们两个居然抱了个严丝合缝儿!
凌浅月觉得她上辈子,这辈子,最愤怒,最生气的时候不过如此……
就在她要发火的时候,萧念突然俯下身子将凌浅月打横抱起,他动作很轻地将凌浅月放回床榻上,拉过锦被替她盖好,“别气,气坏了身子,本侯会心疼的。你若实在想打,等我们洞房花烛那天,本侯让你打个够好不好?”
凌浅月,“……”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她已经把萧念杀死了千万遍。
上辈子,她有对这个妖孽做过孽么?
没有的……
可他为什么就是这般同她过不去?
凌浅月想了想,还没想出个结果,萧念从外间端了碗药过来,“你伤的很重,胳膊骨头断了,右脚也伤到了筋骨。后背上的皮肉伤也不轻,没两三个月好不了。”
“把药喝了。”
萧念揽着凌浅月靠在他肩膀,盯着凌浅月又羞又恨右手死死攥着遮蔽身体的锦被的紧张样子,无辜道:“本侯可不是趁人之危,本侯救了你的命,是你忘恩负义地要害恩人呢。”
凌浅月,“……”
她算是明白了,她说不过萧念。
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有种歪理,占了便宜还卖乖。
“我大姐她,怎么样了?”
想了想,凌浅月问道,然而一问出口,她就脸色骤变。
当时那么多的山贼,凌闭月和听琴毫无还手之力被糟蹋,她却一个人杀死了那么多的山贼,萧念一定看到了。
丞相府的庶女凌三小姐没有独抗山贼的本事,她做到了,那么,她就不是凌三小姐……
“死了。”
萧念左手搂着凌浅月让她好好靠在自己肩膀,右手拿了药碗送到她唇边,极有意味地笑了笑,补上一句,“全都死了。”
凌浅月看不到萧念脸上的表情,极力控制住自己的心虚,道:“怎么会全都死了?”
“呵……”
萧念轻轻淡淡的笑出了声,极好听的音质在凌浅月头顶游荡,“他们要碰本侯看上的女人,自然全都要死。”
“不过,凌三小姐很幸运,赶上了山里打柴的樵夫,他们经过救了你,方才同本侯领赏钱,本侯赏了他们好大一笔。”
凌浅月怔愣了几秒,山里打柴的樵夫?
难道,她昏过去之前,那里来了山里打柴的樵夫,恰好的看到了她,然后恰好和萧念相遇了?
那些樵夫瞧着萧念看重她,趁机打劫了一笔?
萧念声音平常,说那些话的时候,语气隐隐带着感激之意,不似作假。
而且,她现在痛的要死,根本想不出比这还好的脱身理由,于是笑了笑道:“是啊,多亏了他们,不然,我真的逃不过了。”
萧念喂着凌浅月喝药,看到对方说完之后,乖乖地把药喝完,一碗药连药渣都没剩多少,不由地笑意更深。
他把凌浅月放回床榻上躺好,将药碗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回头抱着胳膊漫不经心地笑,“卫清绝,你傻了?连说谎也不会,慈云寺半山腰荒僻无比,是多不想维持生计的樵夫才去那里晃悠?”
凌浅月脸色惨白,萧念接着道:“多有钱的樵夫才拿着金簪子玉镯子杀人?”
山贼身上的伤口慎语看过,全部都是细小伤口,联系落在那里的沾了血迹的簪子和玉镯碎片,很难不让人想歪。
他穿一身天水碧的常服,眉目平静极了,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里幽深如万丈深井,让人猜不透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心情。
只有他知道,他现在有多么害怕,多么疯狂,多么期待。
他站在床前,和凌浅月死死对峙着,她受了重伤躲不了,也不能躲。
只要凌浅月稍微露出心虚的神色,就一定满盘皆输。
面前这个和卫清绝毫无交情,甚至有些过节的定北侯萧念,她赌不起。
“浅月确实看到了樵夫,他们帮我引走了一些人,还给阿魏指了路,多亏了他们我才不至于太惨。”
萧念的桃花眼微垂着,指关捏的微微有些发白,他笑,“凌三小姐,不要回避本侯的问题。那些山贼,怎么死了?谁杀的?那种利落的手法,本侯觉得,如果不是常年与武器为伍,一般人干不出来。”
卫清绝当年被百姓们认作天命的凰女,除了她有树大根深的卫国公府撑腰,更多的是因为她自己的本事。
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天生的武学奇才,十步可斩杀一人,干里之行,无人可挡。
只有卫清绝有这种能力,凌浅月会说话的那天不是去卫家墓地看过么?
会不会,她就是卫清绝?
凌浅月藏在锦被里的右手死死攥着,渐渐出了汗,“紧要关头,我听见了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她告诉我,应当怎么做,我不知道她是谁,但我觉得她和那个卫家墓地的女侯爷有关,大概……”
她看了看萧念,此时那男人眉头紧紧蹙着,似乎不相信,又似乎根本没听到从她口中说出的惊世骇俗的话。
是啊,卫清绝死了三年,大梁国不信鬼神,她说的太荒唐。
然而萧念的眉头缓缓松开,却道:“大概,她被人欺负的太惨,想让你替她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