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盆脏水哗哗泼在自己身上

丞相府前厅贵客来到,定北侯萧念一身玄衣,身后跟着二十几个侍卫分抬着十几个大红担子进了凌府。

丞相凌阶和定北侯向来不熟,定北侯纨绔名声在外,四侯上京现火光,圣上斥责了许多人,定北侯是唯一一个未被责罚还有赏的。

纨绔不端到皇帝只当他吃闲饭,宽慰有之,体恤有之。

嘉荣王容淮曾与凌阶夜谈,想要抗衡太子如何拉拢其他侯爷,定北侯萧念从不在二人计划之内。

如今瞧着定北侯把绫罗绸缎,白银黄金,一水的翡翠如意,字画、地契往厅内送,不用问也明白了几分。

“定北侯近日上京,本官未曾拜会是本官的不是,怎敢劳烦定北侯亲自前来呢?”

丞相凌阶有三个女儿,两位嫡女,一位庶女,大女儿凌闭月,二女儿凌新月,三女儿凌浅月。

凌浅月自是不必提,嘉荣王才见小女儿一面就透露出想娶凌浅月过门的意思,剩下两个嫡女,闭月和新月,凌阶左想右想,并不愿意将任何一位女儿嫁与这个纨绔。

嘴上说着客气话,脑子里却想着如何拒绝。

萧念瞧着丞相凌阶行礼,看着对方眼神里的嫌弃,连忙伸手抬了抬对方胳膊,微微笑道:“丞相大人劳天下之事,本侯一介边疆小侯怎敢劳丞相拜会?再说,本侯今日有喜事相求,丞相这样客气,倒叫本侯不好意思开口。”

丞相凌阶脸上和善,心中冷笑,不好意思开口就别开口,他家女儿虽不比金枝玉叶兰因公主,那也是京都贵女,怎可嫁这么个浪荡子?

“本官何德何能让定北侯相求?侯爷怕是说笑,这些好东西,大约是圣上前两日赏赐的吧?侯爷还请好好收着,免得损坏一二,叫圣上不悦。”

萧念眼神微眯,瞧着面前这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道:“圣上明言,御赐给本侯之物便是本侯所有,本侯想如何支配便如何支配,更何况本侯今日来丞相府下聘,不用些御赐之物,怎么显诚意呢?”

丞相凌阶脸上陪笑,客气道:“小女皆有姻缘,怕是扰侯爷不快。”

这是明显的拒绝,萧念自然听的出来,“不知三位小姐是何姻缘,说与本侯听听也叫本侯有个准备。”

“这……”

丞相凌阶低估了定北侯萧念的纨绔程度,对方是一点不让,非要凌阶把话说明白不可,只要凌阶说不明白,今天萧念还就要定下他一个女儿。

丞相凌阶满脸为难,不说两个嫡女儿还未许人家,就说小女儿凌浅月,只要嘉荣王容淮一天不来下聘,他就不能舔着脸说和嘉荣王是亲家。

本来看嘉荣王那意思,过一个月择个良辰吉日就来下聘,谁知道半路出了个定北侯!

丞相凌阶气的咬牙切齿,躲在一旁偷看的凌浅月同样气的捶胸顿足。

冤家,真是个冤家。

萧念这么一闹,她还怎么嫁给容淮?

还怎么从容淮身边搜集对方陷害卫家的证据?

还怎么替卫家满门报仇?!

气冲冲地从前厅回到兰苑,凌浅月瞧着桌子上摆的精致小菜一点也提不起兴致。

看着丞相凌阶那为难的样子,怕是不知道如何推拒,且,推了今天这一次,瞧萧念那劲头,似乎明天,后天还有无数次。

重生的那天,她为什么非要去卫家墓地呢?

为什么就给萧念这个妖男缠上了?

凌浅月眉头紧蹙,十分苦恼。

一旁的阿魏瞧着自家小姐如此难过的表情,担忧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定北侯对小姐情深如此,小姐该开心才是,为何如此忧愁?”

凌浅月抬眸看向阿魏,指着自己,“定北侯对本小姐情深如此,你从哪里看到的?”

阿魏无辜转着眼珠回想,“小姐一时兴起去卫家墓地闯祸,定北侯没杀小姐灭口,反而还翻墙来看小姐向小姐表明心迹,小姐都那样骂人,定北侯还用那么重的聘礼来向小姐提亲,可见此人对小姐心诚。”

凌浅月,“……”

阿魏接着认真道:“有权势的人大抵有许多秘密,做些让人害怕的事情也是可以理解的。定北侯不嫌弃小姐是庶女,不嫌弃小姐知道了他的秘密,一心爱慕小姐,做的这般明显,让小姐成为别人威胁他的软肋,这不是爱,这是什么?”

凌浅月,“……”

“小姐,咱们常年被人欺负,嫁给定北侯之后,可比现在要好多了,小姐……小姐?”

阿魏瞧着凌浅月一脸古怪的样子,奇怪道:“小姐为何不说话了?”

凌浅月皱眉,“阿魏,你到底看了多少不该看的花前月下话本子?脑子怎么都看傻了?”

定北侯那是爱她么?

那是觉得她本人可疑祸害她,嫁给定北侯……

额,怕是比以前最惨的时候还要惨上十分,毕竟定北侯萧念比愚蠢的凌夫人而言,心有城府倍余。

“小姐为何这样说?阿魏摸不到头脑。”

凌浅月叹了口气,想到再拖下去于己无益,左想右想,突然眼神一亮,“有了!”

阿魏捂嘴惊呼,“才这么三四天,小姐和定北侯已然有了骨肉?!小姐!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小姐?阿魏一直睡在外间,小姐房中并无暧昧动静,这到底怎么有的?”

凌浅月,“……”

“小姐迟早有天被你气死!”

凌浅月食指重重推了阿魏额头,惊叹于阿魏惊人的想象力,转了话题道:“定北侯的母亲萧老夫人如今还在别府礼佛么?”

定北侯萧念戍守大梁国北面的坠欢城,皇帝为了让他忠心卖命,美其名曰坠欢城地远偏僻不适合萧老夫人居住,除了定北侯府之外,在京都赐了别府给萧老夫人礼佛。

萧念虽纨绔,可凌浅月生前从未听说过他忤逆母亲,若是想让他退婚,那还是得从萧老夫人着手。

阿魏被凌浅月训斥了顿不敢再乱想,老实道:“一直在,萧老夫人佛心重,平日都不怎么出门呢。”

“很好,咱们出去一趟。”

凌浅月拉着阿魏避开人偷偷摸摸出了凌府,等到萧府别院墙外,阿魏听着凌浅月那惊世骇俗的话语,脸上冷汗连连。

凌浅月道:“记住了吗?”

阿魏谨慎点头,“恩!”

萧府院墙极高,凌浅月抬头望了望,心里估量着如何翻过去,凭她现在的身手,这两天刻意练习,用些巧劲儿应该可以。

她抿了抿嘴唇,双手和脚同时用力,轻松一荡,便把住墙头,再用力一翻,翻进了萧家别府后院。

往前走了两步,打开后院的门把阿魏带了进来,两个人摸索着朝佛堂走去。

萧老夫人四十有一,十八岁生下定北侯萧念,自此后又再生下一儿一女,不幸小儿子和小女儿早夭,此后除了萧念再无子嗣。

她一心向佛,平时不问闲事,佛堂下人甚少,清净的很。

“唉,老夫人成天礼佛,也不管侯爷婚娶之事,对侯爷和新妇算的上好事,可侯爷糊涂,喜欢谁不成,偏偏非要喜欢一个哑巴!”

“谁说不是呢!那哑巴貌美是真,可却是个丞相家的庶女,怎么能和侯爷相配?!”

“就是就是!不过,庶女也还好说,我听说那庶女和嘉荣王容淮有点不干不净,别给侯爷带了绿帽子!这种败坏家风的事情,侯爷怎么能做呢?”

“谁说不是呢!那庶女和嘉荣王容淮不干不净就算了,听说前几日她突然学会了说话,算命先生说她命中带刹,妖里妖气,不似好人家的女儿,倒像是坏人家的妖精呢!”

“就是就是!娶个好妻一团和气,娶了赖妻家宅难宁啊!”

“谁说不是呢!听说前几天那个庶女听闻她亲姐姐也喜欢嘉荣王,亲手把她亲姐姐推进水池,差点淹死呢!这等败德丧行的狠心人,怎么有脸进萧家门?!”

“就是就……”

“还有完没完?!”

萧老夫人越听额头上的青筋越是暴起,手上的佛珠指甲捏出了深痕,听了凌浅月和阿魏打扮的扫地小厮一边扫地一边碎嘴,终于忍无可忍暴喝一声。

凌浅月,“……”

阿魏,“……”

不是都说萧老夫人一心向佛,从不出门,举止得体,身有微恙么?

怎么这一声底气十足的喝止气势竟犹如泼妇骂街?!

凌浅月和阿魏进了萧家别府后院找到下人住的屋子偷了两身小厮衣服换上,本以为说一两句萧老夫人就忍不住出门找萧念回来训斥,谁知道她俩‘谁说不是呢’,‘就是就是’说了好几个回合,佛堂里寂静无声,像是无人一般。

若不是有佛珠轻微拨动的声响,凌浅月还以为来错了地方。

就当凌浅月有些着急的时候,萧老夫人一声暴喝,她突然想起了那些年被自己亲奶奶卫老夫人追着暴揍的恐惧。

卫老夫人将门虎女,萧老夫人可是文臣之后啊!

怎么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强悍呢?

“来人!把萧念那个逆子给老身押过来!若是迟了,你们都去领一百杖家法!”

一百杖,怕是直接杖毙了……

看来萧老夫人是真的动了气,凌浅月对着阿魏使了个眼色,两个人轻手轻脚地离开萧府别院。

萧念此刻正饶有兴趣地和丞相凌阶一来一往地商量下聘事宜,凌阶一脸严肃,大为不悦,他心中正笑,一抬眸却见侍卫慎语一脸惨白地进了门。

萧念脸色微变,慎语也不顾丞相在旁,附耳在萧念身边说了两句,萧念眸子暗了暗,转头瞧着丞相凌阶,道:“今天本侯还有要事,下聘一事,改日再谈。”

丞相凌阶本已发了真怒,此时见萧念如此便罢,又轻松又疑惑。

一担子一担子的聘礼怎么来的怎么往外搬,凌浅月抱着手炉站在不远处,瞧着那一抹玄色出了府,心中是无比畅快。

但,聘礼一担子一担子地挑完,看着空空如也的前厅,凌浅月眸色微深,萧念如今走了,容淮什么时候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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