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乐师 师龙华

玉离在山上待了两天,灵石子还没有正式收她做弟子。

因此每日除了背背戒律,就是跟着小道武宁一起洒扫宫殿。

这一日碧柔悄悄来找玉离,她将玉离拉到墙角,神秘兮兮道,“走,带你去个好地方”

不等玉离答应,她即拉着玉离闪身疾行,两人武艺相差不大,贴着崖壁的小径,纵身飞往后山。

“碧柔师姐,这是去后山吗”玉离惊道,她还未入师门,生怕因此影响了灵石子对自己看法。

碧柔看出她的担忧,轻轻一笑道,“你还没拜师呢,本门的规矩还不适用你呢”

两人说话间已来到个幽谷,谷中一条石径伴着潺潺小溪,显得颇为静谧优兰。

二人绕过块巨石停下脚步,碧柔轻声道,“师妹你听这琴声”

玉离倚着石头,静下心来细细倾听,果然听到一阵清心素然的琴乐。

这琴乐入耳生根,久久回荡,颇摄人心神,玉离听了头晕眼花。

“怎么样,好听吗”碧柔却满眼放光,颇为艳羡道。

玉离连忙摇摇头,清醒了点,“碧柔师姐,难道你想学琴吗”不无担忧道。

碧柔点点头,“可是师父不允许,说这是靡靡之音,与道不合”

两人正说话间,那琴声陡然停了,一身着素衣的男子站起身来,围在他身前听琴的鸟雀醒过来,纷纷震翅而起。

男子朝二人所在的位置看过来。他大约四十岁许,一身素衣挽着道髻,眉宇之间颇有英气。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朋友出来一叙吧”男子负手昂胸道。

碧柔听了一惊,悄声道一句,“快走”拉着玉离闪身就退。

那男子起身欲追,“阿弥陀佛!贫僧梦修见过龙华居士”一个小和尚从石头后走出来。

玉离碧柔见此情景,齐齐停下撤退的脚步,偷偷观望二人的后续动作。

龙华有些诧异,刚刚明明察觉到是两个女子气息,怎冒出来的是个和尚呢。

龙华合掌还礼,“不知这位法师到我栖贤谷有何贵干”

梦修挠挠头,不好意思道,“贫僧梦修,是来做功课的,谁知半途你就来弹琴了”

原来梦修修习的是“耳根圆通法门”,专门听闻万物之声,以声入道,充耳不闻,不闻已闻,达到“动静二相了然不生”的境界。

这谷中有鸟鸣泉声,最适宜修此法门,于是梦修就在谷中入定。

中途龙华来弹琴,竟然没有发现在定中的梦修。

龙华一惊,心道,“这小和尚竟然能隐藏气息,骗过自己,果然不凡”

“梦修法师,你觉得在下的琴音如何?”龙华拱手道,想探探小和尚的底。

梦修面露难色道,“不好意思啊,贫僧修为尚浅,刚好屏蔽了琴音,所以...所以不知道弹得是什么”

此话一出,龙华更加震惊,难道我的仙乐失效了吗。

此琴功唤作“玄默”,相传是音祖师旷所创,一旦发力,入耳生根,可乐人救人,亦可杀人害人,很是玄妙难言。

怎这个小和尚竟可屏蔽琴声呢!

龙华居士脸色一变,拱手道,“在下师龙华,向法师讨教几招,不知允否”

梦修一听连忙摆手,“不成不成,龙华居士,小僧不会打架呀”

龙华听了哈哈大笑,“我师龙华怎会做比武斗狠那种粗俗不堪的事呢”

“我擅长奏乐,你擅长屏蔽我的琴音,咱们比一比,到底是你的功夫厉害,还是我的琴功厉害”龙华认真解释道。

梦修听了犹豫一下,心里虽十分想比,好验证一下自己的修为,只是师父知道了又该...

龙华看出他的心思,“这谷中只有你我二人,离抱腹寺还有一段距离,不会影响到他们”

梦修咬咬牙,甩手下了决心,“比就比,只是不能伤了谷中的鸟儿虫儿”

“这个好办”龙华坐下,拨弄琴弦,“铮...铮...”两声伴着气流冲出去,在谷中悠悠回荡,鸟儿纷纷展翅而逃。

玉离和碧柔则捂紧了耳朵,只觉那琴音颤心,惊得人只想拔腿而逃。

但二人毕竟有修为在身,稍一运气,便稳住了心神。

“梦修法师,你准备好了吗”龙华按住琴铉道。

梦修盘腿坐下,微微一点头,坐起禅来。

龙华轻抚琴弦,一丝清流从指尖流出,静雅柔和,抚过梦修的耳畔,又流向了碧柔和玉离。

两人心神一清,心旷神怡的愉悦感涌上心头。

接着清流缠绵悱恻,委婉徘徊,源源不绝,从二人心底钩出些许往昔的温柔瞬间。

一时思绪如潮,过往愁情如泉一般难以抑制。

玉离想到了娘,想到了一边抹泪,一边给自己手上擦药的冷香晴班主...

不知道钩出了碧柔哪些往事,一粒珍珠从她的眼角滑落...

再看梦修,梦修依然怡然自得,泰然自若,豪不受半点影响。

龙华看这琴音对梦修无效,于是换了一曲,这时那清泉似乎变成暗色,变得忧愁苦闷,一股绝望厌世的暗流涌向几人。

玉离豁然从往昔的感动柔情中掉落到人生最暗黑苦难的岁月。

她又看到娘狠心签下那份娃娃班的契约,又看到冷香晴班主用竹棍子狠狠教训她...

她又身处那个孤独的黑夜,抱着饿得咕咕响的肚子,偷偷抹泪...

她的目光变得坚韧冷漠,心中生起浓浓的恨意...

此时碧柔清醒过来,她连忙堵住玉离的耳朵,关切道,“玉离,你没事吧”

玉离这才清醒过来,连忙摇摇头,暗自道,“太可怕了”

琴声戛然而止,师龙华见这七弦对梦修毫无作用,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梦修法师,当心了”说着他手上多出数根白弦,从琴头抚到琴尾,这琴竟然变成了筝。

碧柔一看,心惊胆寒,拉着玉离就走,可惜为时已晚,“铮铮”的弦音,犹如一片箭雨射向二人。

这是一曲“十面埋伏”,似有千军万马从四方朝二人直扑过来,两人连忙运足内力去抗衡。

琴音越来越急,震得人心都要碎了,梦修仍旧不为所动。

师龙华豁然一挥手,指间流出一道气流,“轰—轰—轰”震得泉水炸裂,老树折枝,谷中也弥漫起一股水雾。

玉离和碧柔再也抵挡不住,“啊—”惊呼一声,双双跌倒在地上。

师龙华听到呼声,连忙收了琴音,紧张地朝二人的方向望去。

梦修此时“啊!”一声,在地上蹦了几下,胡乱搓着耳朵,只道,“我输了我输了”

“伤到人啦”师龙华冲梦修嚷一句,连忙跑过来看碧柔。

碧柔和玉离躺在地上,二人昏迷不醒,师龙华摸了摸二人脉搏,眉头一皱,连忙从怀中取出根玉笛。

一溪悠扬灵动婉转的笛声流出,伴着一股内气盘旋在玉离和碧柔身前。

这股清流从耳入心,又冲开闭塞的穴位,直达四肢百骸,二人的气血通畅,真气慢慢凝聚。

碧柔悠悠醒来,茫然无措地揉揉耳朵,待看到玉离仍旧昏迷不醒,正要扶起她,却被梦修止住。

师龙华又专为玉离奏了一曲,玉离这才慢慢醒来。

师龙华擦擦额头上的细汗,长吁一口气嘲道,“可总算是没造孽啊”

玉离起身揉揉耳朵,茫茫不知所以然,好像做了个梦一般。

师龙华连忙躬身于碧柔玉离道歉,“在下无意冒犯两位仙姑,恕罪恕罪”

梦修也躬身合掌道歉道,“贫僧也有错,实在对不起”

怪不得师父不让自己争强好胜,这不就这一次,差点伤了两人的性命。

碧柔好不容易接近师龙华,怎会怪罪他,连忙说,“龙华先生,我可不可以跟你学琴”

师龙华一愣,“这个抱歉,我技艺未精,还没有资格教人,恐误人子弟”

碧柔怎肯就这样放过机会,“龙华先生,你就收我做弟子吧...”

“你要背叛师门吗”一声怒喝打断了碧柔的话。

碧清板着脸从石后走来,碧柔一见是师姐,马上闭了嘴。

碧清狠瞪了龙华与梦修一眼,一手一个,拉着碧柔和玉离就走。

“师姐,求你不要告诉师父”碧柔哀求道,碧清则一言不发。

到了大罗宫,碧清罚二人跪在戒律碑前,“把这些戒律给我抄写一百次”

说完甩袖而去,玉离正要发感叹,碧柔连忙拉住她,喜道,“多谢碧清师姐”

“怎地还要谢她呢”玉离疑惑道,碧柔轻声回道,“碧清的意思是私了,不告诉师父了,快抄快抄”

两人急急拿起笔墨开始抄写,武宁拿着扫把,幸灾乐祸地看着二人笑。

“得!活该不听劝”

“小家伙再多嘴,待会我撕烂你的嘴”玉离威胁道,武宁悻悻走了。

灵石子站在大罗宫宫顶,一览众山小,将这些事尽看在眼里,不悦地摇摇头...

梦修与师龙华来到个大崖洞,崖洞形如人手抱腹,因此称作抱腹崖。

洞内建着个寺庙,只是与别处寺庙不同,门匾题着“空王禅寺”。

此寺是过去世佛空王佛的祖廷之一,相传空王佛在隋末化身人间,俗家姓田名志超。

于贞观年间证悟回归佛位,在这抱腹崖中修行,直至坐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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