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节 李家傅家

正在此时,一个小丫头从课堂走出来,她径直走到青林面前。

“打鱼的,你也来上课吗”,小丫头抱着本论语,盯着青林道。

这不是早上在花园遇到的那个快嘴的丫头吗?青林刚想说“是呀”,可惜话还没说出口,又被小丫头夺去了话头,“我知道了,你肯定是来陪那个笨蛋书豪”。

到了嘴边的话,又被生生憋回去,青林只觉得胸口不适,于是转身离开。

小丫头又走到闰土面前,“闰土,你是不是替书豪写作业了,老师发现了,你等着回去挨板子吧”她正色对闰土说道。

闰土吓了一跳,“啊...没有...没有呀...”,看到闰土胆怯的样子,“哈哈哈,骗你的,吓死你个笨蛋”小丫头笑着跳起来。

闰土面露难色,也悻悻往青林那走去,小丫头不依不挠地朝他们二人走来,“知道我为什么提前下课了吗,因为我太聪明了,已经把书背完了,那帮笨蛋还不会念呢...”

青林给闰土递了个眼色,闰土点了点头,两人一起朝院外跑去,“我们有事先走了”,闰土仍不忘道个别。

小丫头气得只跺脚,“你们俩等着”,奈何两人已经跑远,听不到她的叫嚷。

书豪终于熬完了一日的课业,傍晚照例将作业交给闰土,于是闰土挑灯夜读,边读边写。

那些都是入门启蒙的书,青林听傅溪德讲过,一看即明,于是帮着闰土一起写起作业。

且说傅溪德告别青林,一路上马不停蹄,直奔晋阳而去。只用五天功夫便来到晋阳城下,虽已剃过头,刮过胡须,可惜那一身衣服,早起了一层油垢。寒酸自不必说,痒得紧。

回到住处,让看院子的老头烧了一锅热水,美美洗了一次热水澡。傅家早年在秀容的凤凰山下置办了一处宅子,宅子后院挖湖造景时,竟挖出一眼温泉。傅溪德儿时杨在那泡温泉。

此时十分怀念那温泉滋味。傅溪德的双亲都在秀容居住,晋阳老宅只留下一个看院子的佣人李福。李福五十多岁,却已老态龙钟。一边添着热水,一边嘟嘟囔囔,说些什么。

傅溪德没有理会他,只顾撩拨热水,能够死里逃生,回到自己的天地,真是天恩浩荡,哪还计较这些小事。

李福见傅溪德竟没理会,气得扔下水瓢大声道,“少爷,你这么长时间去哪了,你知不知道你的媳妇要嫁别人了...”

“什么?”傅溪德继续搓着背,应没听明白。李福又大声道,“你的娃娃亲,李芸芝要嫁给别人了”“满省城的人都知道了,就你不知道,还有心思泡澡”,李福扔下水瓢气哼哼走了。被亲家毁了婚,傅家的脸面都丢尽,李福自觉面上无光。

傅溪德一惊,“怎么会这样”连忙起身穿衣,待到书房收拾些物品时,发现一张削职文书横亘在书桌中央,格外刺眼。

原来只请到五天假期,傅溪德逾期两月不归,已被革职。

赔了夫人又折兵!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两个词汇在脑中一闪而过。旋即而来的是一阵心季,比之当年被革除功名时还要来得厉害。

自从数年前傅家父子二人被革去功名,傅季远就迁居秀容,不再理政事。

傅溪德不甘心就此赋闲,几番活动才谋了个教头的职务,但也不敢再评论时事。

傅溪德摇摇头不去想这些,还是眼下的事要紧,他安下心神决定去李家探访。

晋阳李家是山西有名的富商,家资巨万,门庭甚高。李家祖上自前明中叶始,辗转于福建蒙古罗斯国之间贩卖茶叶获利颇丰。

乾隆年间,出过一次大波折,李家在罗斯国的商号相与都被杨家收并。心灰之际,退出斗国市场,只留下包头的祖业。

李家大胆将剩余银两转投票号生意,反比从前更富。李云芝之父李万泉,趁着家业日盛。在上京走门子捐资十万两,搏了个从二品武功大统领的虚衔。

有了这个牌牌,逢人说话,都要高三声,原本与傅家定下亲事,是想沾些书香贵气。

奈何傅家近年连走霉运,父子二人功名不再,尚不如自己这个牌牌值钱,干脆就撇开傅家,另觅高亲。

而寻到的高亲连他自己都不曾想到,竟是以前的死对头杨家。杨家是个真正巨族,其财力在山西可鼎前三。

不仅垄断中俄的茶叶贸易,近年来更是连续扩充票号,“大德杨”字号,全国已逾三百多家分号,大有超过金融翘楚乔家之势。

李万泉与杨家结亲,显然有高攀之嫌。利益当前,哪顾得那么多。

傅溪德此时已到李家,管家似早知他要来,直接让进了偏院书房。茶已经喝三盏,仍不见未来的岳父大人。

明摆着有意晾着他,傅溪德暗自恼火,又不能发作。

“辛苦大管家再通报一声,李老爷是不是忘了...”傅溪德说着掏出一碇银子,塞进管家手里。管家似被火烫一般,连忙抽手躲避。“使不得,使不得,您可别砸了小人的饭碗”。

傅溪德好生尴尬,第一次遇到如此铁面无私的管家。而更尴尬的事还在后面,管家言毕转过身,从书柜里取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傅溪德。

“我们老爷吩咐,说傅先生来了,三盏茶后,把信交给他,您要的答案都在里面了。”傅溪德愣住,索性拆开信封一看,厚厚一叠全是自己写给李家小姐的……

末了一张信纸上只有寥寥几字——“不告而取,岂非君子乎”。这一张是李万泉写给傅溪德的。

斯文扫地,颜面尽失!不告而取谓之窃也!傅溪德自尊心受到极大伤害。

傅溪德自认熟读圣贤书,若不算君子,也绝非偷窃的宵小之徒。旋即一想,是不是中了李万泉的激将法,正待发作。

“老爷还说,如果傅先生看了还不肯死心,就把这一封信给他”,管家及时打断傅溪德,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恭恭敬敬递上。

一切都算计好了呀!当我百无一用是书生呀!傅溪德的怒火噌一声爆发,看也不看把信摔在地上,“唰”一把扭住管家的胳膊,踹门而出。

管家嚎叫着,“饶命呀饶命呀”,傅溪德管不了这些。当本大爷这几年的功夫白练的,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

悔婚不说还这般羞辱人。真要这么算了,傅家哪还有脸面。

傅溪德扭着管家,一路直奔李家“积福堂”而去。三五个护院一看来人扭着管家,直奔家主住处去,连忙拦住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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