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节 走出大山

渺渺茫茫,苍苍然,映入眼帘的是无际的群山,山连着天,直到永远。

蜿蜒曲折的一条山路犹如条盘龙一般,吐着信子伸向山壑深处的小山村。

村口老槐树下,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扶了扶肩上的包袱,他望望不远处山脚下两个坟堆,流下了一行热泪。

那是他母亲的坟,还有昨天埋葬的爱犬大黄...

这少年叫青林,是个孤苦的孩子,早年间其父随驼队走西口,留下五钱银子,便再无音讯。

青林娘辛辛苦苦将他拉扯大,奈何三年前秋收割谷子,早起寒气伤了身,得个哮喘毛病,缺衣少药,没挨到过年就去了...

家里唯一留给青林的,就是三间茅草屋一条狗和这七八只羊儿。

青林生得俊,十五岁便有七尺的身材,粗眉大眼睛,满脸的天真,虽然时常吃不饱饭,但也不见有多少忧虑。

但是昨天发生的一切,彻底打破了他宁静的生活。

两月前放羊,他在雪窝子里救了个姓傅的先生,谁想这场善因却惹来一场祸事...

昨天村里来了一群寻仇的恶霸,指明道姓要找个叫“傅溪德”的人。

可傅先生已回晋阳,恶人们晚来一步,恼羞成怒地在村里放了一把火,险些将原本就贫困不堪的村子个烧干净。

祸是青林引的,只得将家里的羊儿赔给受殃的乡亲,村子是再不能待了,前路茫茫,不由想起与傅先生分别时的场景...

“青林,你随我去晋阳吧,在这山村里能有什么出息”一个二十五岁左右的男子对他说道,他儒雅清秀,文质彬彬,一看就是饱读诗书之人。

“傅叔叔,我不能去,我还要等爹回来呢,娘临终的时候交待要再等两年...”

青林的父亲走西口已七八年没回来了,青林娘还是没等到丈夫衣锦还乡的那一天,因此将这个念想留给青林。

傅溪德脸上露出一丝担忧之色,叹口气道,“这样吧,你收好这封信,上面有我的地址”

“两年之后,我派人来接你,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父亲定然...”傅溪德没将话说完,怕伤了孩子的心。

“青林,我以后就是你的亲叔叔,是你的亲人,两年后咱们叔侄在晋阳团聚”傅溪德说着将一本书递给青林。

“嗯”青林接过书,抹抹眼泪。

“这本‘正心要义’你就当识字本好好背讼,另外我教你的内功心法,每天都得练,两年后我要检查的”

青林擦擦眼泪,重重地点点头...

傅先生背起行囊,冲青林招招手,转身离去,背影慢慢消失在青林视线里...

“傅叔叔一路保重!”青林使劲挥着手,两个月的相处,二人已建立深厚的感情,对于傅溪德来说青林是他的救命恩人,对于青林来说,傅先生则是他的师长,教他写字习武,做人道理,真是恩重如山。

青林没想到,傅叔叔方走三天,自己便要去投奔他,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跟他去晋阳学一门手艺好糊口。

他擦擦眼泪,大喊道,“娘,我会回来看你的”,而后背起行囊,在蜿蜒的山路越走越远。

青林要投奔的这位傅叔叔大名叫傅溪德,是晋阳府人氏,算得名门之后,祖上曾出过一位奇人——傅青竹先生,这位青竹先生医武释道无一不通,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围墨才名也曾震动京华。

康熙皇帝曾下旨令其进京入仕,奈何清高誓死不从,圣祖皇帝无奈,只得将他放归晋阳。

到了傅溪德父亲傅季远这一代,其父才华出众,二十五岁便中进士。奈何十年前参与上书新法,失败后被革去功名,甚至后来连同其子傅溪德的举人功名也被一并革去,父子二人再不能入仕途。

虽如此,傅家家学渊源,傅溪德凭其武艺在晋阳武卫军中谋得一个教头职位。

傅溪德之所以出现在太行山村,因一时鲁莽,单枪匹马顶风冒雪来救自己的准岳父李万全,传言李家的商队被刀客劫了,可惜没找到刀客,却被个歹人暗算,从山崖上摔下去。

幸好有大雪作垫,树木屏障,不然定然会摔得粉身碎骨,饶是这样还在青林家修养了两个月才恢复健康。

不过武卫军监督只准他五日的假期,如今已经逾期两月,可能职务不保。

傅溪德想到此,加紧了步伐,急急进了晋阳城。

青林走了半日,此时刚好路过个集市,因一年没赶过集,早被形形色色琳琅商品吸引,傻笑着,一时看花眼。

良久才发现,自己竟也是他人的笑料。原来行人纷纷对其投来异样眼光,旋即捂嘴偷笑,更甚者竟还指指点点。

青林此时才注意到自己形象,一身补得不能再补的衣服,比百衲衣还百衲衣,背上背着黑锅,肩上挂着米,格外奇怪。

脚下踩两只鞋,鞋底子磨破一个,鞋帮子穿丢一个,两只脚的“大拇哥”都露在外面放风。

近前胭脂水粉的小摊位上有面铜镜,青林靠过去,小心翼翼在镜子里猫一眼,好个蓬头垢面犀利尊容。

这不是叫花子吗?青林娘说过,再穷不能去偷,再苦不能当叫花,有手有脚,总能吃口饱饭。

“哎哎!你这叫花子还有脸面照镜子,走远走远”水粉大妈扬了杨起鸡毛掸子,赶走青林。

又走一段,看见城隍庙墙根,有几个剃头挑子。

青林摸出几枚铜板,走过去。一会功夫,来个大变活人。

剃好头,洗干净脸,果然俊郎不少。不说剑眉星目,也是浓眉大眼,不失一股子敦厚气息。

又在摊子上买了两双鞋,穿一双备一双,到晋阳的路就靠它了。

路过几个小吃摊,油炸团子,油饼子,炒凉粉,肉馅大包子,看得他只流口水。

索性又花几枚铜板,买三个烧饼狠狠啃起来。

一天的光阴跟钱袋子一样,都很快开销掉,太阳下山,人群散去。

青林找个避风墙角,架起铁锅,生火煮小米粥。

走一天的路,小腿有些困乏,一手揉着发酸的肌肉,一手端粥享用。

不知是饿了还是怎地,只觉这粥香甜无比,连喝两碗。

正自享用,一高大身材走过来,“阿弥陀佛”,一声佛号,惊得青林差点丢掉碗。

这人走路怎没声音,乍一下子出现在面前,嗡声嗡气的来一句,吓死人。

仔细一瞧,原来是个光头要饭的。“托福托福”青林回一句。

那小和尚恭恭敬敬施一礼,“阿弥陀佛!施主的粥好香,能不能施舍贫僧两碗...”

还真是个要饭的!青林看他可怜,索性“俺吃饱了,锅里的你都拿走吧。”

小和尚一听,满心欢喜,“阿弥陀佛!布施一粒米,福报大如山,半锅米,半锅山...”

青林刚从山上下来,心道山有什么稀罕的,要那么多山干什么?

小和尚看出青林不悦,停下絮絮叨叨言语。

从怀里掏出个大钵盂,半锅粥刚好倒满,小心翼翼端着走远。

还有这么大的碗!青林惊讶的对比自己的大红公鸡碗,真乃小碗见大碗,小巫见大巫!

该补上今天的功课,收拾好锅碗。青林继续背了一遍识字表。

权当三字经,“初于闻中。入流亡所。所入即寂...”

待背完一遍书上的字,即盘腿而坐,运气冥想。

意念中,一轮红日出东方,万道金光普照自身,金光与自己体内的气融在一起。

这股暖流先在丹田流转,进而与左右手掌劳宫穴呼应,劳宫穴微微震荡,暖流来回运转几次,又流向左右期门穴...

待气流流转几个来回,一声鸡叫,天明了!

青林望着东方冉冉的红日,心内有一股说不出的喜悦。

此刻体内的气,不需刻意调动,随着阳光普照,自动集结,震荡感应。

青林只觉后背一麻,心内一喜,原来很久打不开的大椎穴被冲开了。

气流源源不绝循环流转,良久才归于平静。

“开始赶路喽”,青林满心欢喜地背起铁锅米袋,原地转半圈,先找到北方,踏步向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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