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夜色如水。
慕云玦穿过抄手回廊,经过后花园,看了眼那座假山。
昨夜王家的下人往里面运东西。
若不是藏着什么秘密,何必鬼鬼祟祟,还怕人发现?心中打定主意,寻个时机要一探究竟。
回到朝暮院,刚踏过月洞门,便遇上默尘。
“少主,您可算回来了,快劝劝大师兄吧。”
“他怎么了?”
抬眼瞧去,苏鹤扬一手执扇,一手拎着酒壶,在院子里舞着。衣袂翻飞,扇如剑驰,划出道道银光,院子里的一干花木都遭了秧。
“大师兄也不知怎么了,一回来就找王家的下人要了几坛酒,拼了命地把自己灌醉,我们拦都拦不住。”
苏鹤扬停下来,摇摇晃晃地拎起酒壶往嘴里灌。
“别再喝了。”
慕云玦上前夺了下来。
“你别管我。”
这人推开他,抢回酒壶,然后踉跄地转身坐在石阶上,打了个嗝。
“寻了她那么多年,结果,却告诉我如今另有所爱?”
“呵,什么狗屁约定,老子就是个笑话!”
男人眼中含泪,却笑了起来,又道:“不愿再见我······你把我当什么?”
忽然,他慢慢站了起来,眸色变得暗沉,吼道:“黎清歌,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啪”地一声,酒壶应声而落,四分五裂。
这人一个趔趄,便要向后倒去。
“默尘——”
慕云玦眉头紧皱,命弟子将人抬进屋里。
看着地上的碎片,他深深叹口气。
情爱,果真害人!
父亲如是,表兄亦如是。所以,他定要远离。
转眼,天已大亮,日上三竿。
姜渡被外面不停的响动惊醒,直愣愣地从床上爬起来。
脑子发蒙,眼前朦胧,眯着眼道:“什么声音?怎么回事?地震了?”
初桐刚好端着面盆走进来,对着她的疑问三连笑道:“大早上来了几名工匠,说是为东家来丈量什么尺寸。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外面好像在摘牌匾。”
“摘牌匾?”
姜渡揉揉眼睛,“难道寻芳楼换东家了?”
“咦?姑娘没告诉你吗?”
小丫头将他扶起来坐好,又贴心地在他身后放了个软枕。
“告诉我什么?”
“昨日那位苏公子,原本已经替你和姑娘赎了身。可不知道为什么,姑娘竟然不愿意和他走。结果没想到——”
她顿了顿,笑眯眯地卖起了关子。
“该不会是把寻芳楼买下来了吧?”
姜渡猜道。
小丫头两手一拍,连连点头。
“所以,从现在开始,这位苏公子,就是咱们的新东家。而且奴婢还听说,这里要改成酒楼了。”
姜渡哑然,买下寻芳楼,依着张妈妈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贪婪劲儿,怕是要搬座金山来给她。
这位苏公子对阿姐果真不一般。瞧着阿姐的样子,对他也未必无情。
“那你昨日可有看见这位苏公子离开的时候,是什么模样?”她问道。
“好像不大高兴,脸上阴沉沉的,而且······”
小丫头跑到他跟前,小声道:“我偷偷瞧了一眼,苏公子的嘴唇都破了,像是被咬的。”
话说完,捂着嘴呲呲地笑起来。
说到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姜渡心里盘算,既然是两情相悦,阿姐为什么不愿意同他走?
“笑得这么开心,你们俩在聊什么呢?”
音嫮走进来。
姜渡抬眼看去,她今日难得地抹了粉黛胭脂,原本淡雅的容貌变得明艳起来。可就算这样,也难掩眼中的疲倦。
看来昨夜,定是没睡好。
“我们在聊话本里的故事,英雄爱美人,冲冠一怒为红颜。”
音嫮微微一滞,有些不自然地笑道:“初桐,你去厨房给阿渡熬些清粥,再把汤药端上来。”
小丫头应声跑了出去。
姜渡看着她,踌躇了片刻。
“阿姐,你和苏公子······”
“阿渡,我和他······不可能了。”
“为何?难道他已经娶妻了?”
她摇摇头,眸中多了分灵动,神色却极为伤感。
“我原名黎清歌,是梁州黎家的长女。还有个弟弟,叫黎清辞。”
姜渡一怔,“梁州黎家?”
音嫮眼眶渐红,颤声道:“没错,正是十三年前······一夜之间,被魔头江承洲灭门的,梁州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