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苏公子,我们可以走了。”
这时,王青时走过来,向二人行礼道,淡淡地看了一眼姜渡,并未多言。
一行人上了船,姜渡趴在船舷上,手伸在水里,轻轻拨弄着河面,看起来一脸落寞。
苏鹤扬用扇子拍拍表弟的肩膀,朝前方扬了扬下巴,“为何要抓他?”
慕云玦思忖片刻,道:“碧波潭一事,若不是王昌复主动坦露,我们尚且不知,他又从何得知。还有昨夜——”
苏鹤扬诧异:“你是说昨夜的小贼是他?”
慕云玦不语,注视着前方。
少年依旧还是同个姿势,阳光斜洒在他的侧脸,勾勒出起伏的曲线,额前两缕碎发随风微摆,脸颊的肌肤饱满又细腻,鼻尖玲珑小巧微微翘起。
这般看着,却是个无害的模样。
“但不可否认,他确实救了我们。”苏鹤扬道。
“出身青楼,未拜入任何玄门,符道却修得极佳。看着无害,却深藏不漏,此子不简单。更何况——”
更何况还是出自异人阁的符篆秘术。
后面这话他没说,也正好被打断。
“并非玄门弟子?!”
苏鹤扬更加诧异,看他如此熟练地使用符篆,还以为是出自哪个玄门。
慕云玦面无表情,刚知道的时候他也有些意外。毕竟符道难修,若能无师自通,说明此子天赋极佳。
小小年纪天赋异禀,若是再被邪魔歪道利用,以后必成大患。
想到此,他面上不禁冷了几分。
“听弟子说,他前两日才去过灵曜,却被叔公赶了下来。我也让默尘打听了一下,这少年自小长在烟花之地,成日不学无术,混迹于市,是浮春有名的混混。”
苏鹤扬突然搭上他的肩膀,满脸戏谑。
“表弟,你居然会主动打听一个人?这可是件稀罕事儿啊!怎么,对他感兴趣?”
慕云玦甩掉肩膀上的手,瞪着他道:“表哥若觉得无聊,我不介意送你下去游会儿。”
忽然,“噗通”一声轻响。
两人循声望去,水面漾起一圈圈地波纹。
默尘大声道:“公子,姜渡跳河了!”
又让他给跑了!
慕云玦凝眉看着河面,半点人影也没见着。
“就不该听你的!”
“跑了更好,你不是觉得他有问题么,等上了岸,才好顺藤摸瓜啊!”
苏鹤扬拍拍他的肩,右手微微一动,指尖处多了只金蝶,翅膀颤动了两下,便飞走了。
“寻人这种活儿,我最擅长了。”
他长长一声轻叹,可语气里尽是惆怅。
慕云玦看他一眼,踌躇片刻,道:“人···还没找到?”
苏鹤扬望向远处,层层叠叠的山峦,就像道道屏障,让人看不见背后是什么。
他苦苦一笑,“似乎隔着千山万水啊!”
姜渡寻了个岸头从河里爬出来,此时浑身酸软,半分力气也使不上,只好躺在地上稍作歇息。
化灵符出自《丹书云笈》。
传言都说,此术随着十一年前异人阁被灭而销声匿迹。
可作为异人阁阁主的女儿,《丹书云笈》早就刻在了脑子里。
今日为取妖丹,迫不得已使出来。这位灵曜少主,怕是已经断定她与异人阁有关联。
这么多年过去,他们还在四处捉拿所谓的余孽,当真是要赶尽杀绝才肯罢休吗!
姜渡嗤声一笑,压下心头的不忿。
看看天色,此时日头西移。顾不得浑身是水,直奔半壁书坊。
“你说你将那妖怪除了,可拿不出妖丹,又想要酬金。这,这不是在为难老夫吗?”
孟掌柜听了他的来龙去脉,连连摆手,又道:“这不行啊,人家雇主定下了规矩,妖丹为凭,方能结算。你这样,我也不好和雇主交代。”
姜渡跑了大半天,又说了一箩筐的话,喉咙里直冒烟,抬起茶壶就灌下去,用袖子一抹嘴,道:“你让雇主去碧波潭瞧瞧,如果那水银妖还在,我认他当祖宗。”
“哎哟诶!你是我祖宗好不好,这···哪能这样做生意呢,我们得按规矩行事。”
孟掌柜哭笑不得。
“那怎么办,妖丹毁了就是毁了。”
姜渡两手一摊,冷眼笑道:“孟掌柜该不会是想一个人独吞那酬金,空手套白狼吧。最后反倒是我替你卖命?”
孟掌柜顿时沉了脸,冷声道:“我孟轲向来守信,你若这般不信任,大门在哪,慢走不送。”
他宽袖一甩,又回到柜上去低头算账。
姜渡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只是想试探一下,没想到他就翻脸了。
“来,孟掌柜,消消火,别和我这小人一般见识啊!我是心急口不择言,可妖丹是真没了,还请孟掌柜帮帮忙。”
她双手奉上杯茶。
过了半晌,见人家依旧不搭理,眼珠子一转,弯着双月牙,仿若无意地又道:“今日和我一道除妖的,还有灵曜少主。我可是信守诺言,一字没提你们书坊。如果那位雇主不相信,倒是可以去问问这位慕少主,看他愿不愿意帮我做个证。毕竟,妖丹毁在他手里。”
孟掌柜拿着毛笔的手微微一顿,继而放下,双手将茶接过,满脸笑意。
“与小哥合作时日已久,此事,就包在老夫身上吧。”
“时间?”
“明日申时。”
姜渡看着他将茶水一口饮尽,扬了扬眉,轻快道:“这茶水是我方才喝过的,您老好好享用。”
书坊外,默尘见人走出来,连忙背过身去。
孟掌柜斜眼瞟去,窗外的人已走,他转身拉开门帘栊。
“坊主。”
“我都听见了。”
屏风后,坐着一人,修长纤细的手指拿着匙箸轻轻在香炉里拨弄了几下。
“果真如坊主所料,方才有人在外偷听,老奴都按您交代的说了,想日后怕是——”
“不必担心,我还怕他们不去查。”
男子轻笑一声,又道:“传信给他,明日午时,醉香居。你去。”
“那姜小公子要的酬金?”
“给她便是。”
男子顿了顿,又道:“最好问问她,要来何用,若不愿说,便罢了。”
“老奴知道了。还有他做的那些画——”
男子拿起手边的那叠东西,无奈地摇摇头,笑道:“让她抄了那么多的名经名著,都喂进狗肚子里去了。成天不务正业,这些个旁门左道的事儿,倒是精通得很,如她所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