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又落下来一场大雨,噼里啪啦的砸在屋顶,阴风呼呼从并不缝合的窗户趁虚灌进。
一阵一阵,吵的江清夕没有一丝睡意,虚暗的光线下,她那只被白布紧紧缠住的手,尤其扎眼。
看着看着,她在黑夜里对着空气嘟囔一句:什么人啊,我才不会求着找你呢!
临近天亮的时候,雨这才停了,江清夕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将西西喂好便准备上山了。
下楼的时候,陈瘸子在她身后冷不防的说道,“以我的经验,你这两天最好还是别上山。”
江清夕转过身问他,道,“不上山没有钱你可能放过我?”
这下陈瘸子不说话了,等她走了,自己暗暗的在琢磨着什么。
江清夕制了四款色号的胭脂,暂取名为,春、夏、秋、冬、
还差两样色没研究好,她得抓紧时间去将这花找齐全,回来研制搭配还需时间呢。
上山前,得先把手上这石膏去掉,昨天找了一晚上楞是没找到剪刀,总不能用菜刀砍吧。
江清夕往姜思思家走去,上次瞧她家的剪刀挺好使的。
本以为她还没醒,谁知一过去,眼前这女子的精神头比她还要好几分呢,手上提着渔网,笑容满面。
“江姑娘,早啊,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进来坐。”她浑身的湿漉漉的,还有股淡淡的鱼腥味,所以只是朝江清夕招招手。
许是收获不小,瞧的出来她心情挺好的。
“早,我想借下你的剪刀,剪下东西,可以吗?”
“剪刀?可以啊,给你去拿。”换下身上的脏外衣,姜思思便很快找来了剪刀,“你这是要上山?”
“是。”江清夕埋头剪着手腕上的布,费了好大的劲才剪了下来,落了一地的残碎布。
只是,她却看着自己的手腕楞了楞。
因为,手腕上的伤口,已经一点点也看不见了,摸一下,皮肤光滑如常,就连姜思思都看着诧异了好久。
“你这是什么法子,居然一晚上就好了?而且没有一点点疤痕……”
良久,她才开口,“一个朋友送的药。”
她想,自己是不是错怪了他?
“那这药一定价值不菲,”姜思思将打来的鱼安顿好,提了个菜篮,道,“江姑娘,走吧,我去山里摘菜,跟你顺一段路呢。”
“你不是才搬来吗,就有菜摘了?”
“我自然是没有,这不是昨天送了隔壁老太太几条鱼,卖菜的时候一来二去就认识了,她说让我想吃了去摘点,反正我跟阿星哥也吃不了多少。”
江清夕想,她要是人情世故也能做的这么好,那天就不至于被老太太追着赶了,等她的胭脂做好了,也要送点给她们。
上了山,姜思思才觉着这路好滑,“江姑娘,你一定要今天去吗?这天沉的看样子还得下,还是别去了。”
“没事,今天要找的花不难,一会就能回去,我带了伞的。”
“那行,你注意点。”
俩人在半路分别,江清夕已经很熟悉这条路了,不用记号也能来去自如,只是路不太好走,走的慢了许多。
娇弱的叶片承载不住水珠的重量,一片片耸搭着向下垂着。
姜思思在菜地里摘着辣椒,正觉着够了想回去的时候,脚下时不时传来一阵微弱的下坠感,不远的地方,传来什么物体倒塌了的声音,声响闷闷的,却听的人心里莫名惊慌。
山在崩,地在裂?
意识到这里,她想也没想便急忙忙的跑下了山,仿佛身后就是洪水猛兽。
跑到路口,姜思思脚下的鞋子已经脏的看不出颜色了,她停了下来,稍稍喘了口气,一个老人路过看着她无比庆幸的说道,“姑娘,你这是从山里出来?你命大哟,东边的山都塌了一半,听说已经埋了好几个人,真是造孽!”
正听着,耳边又传来一声轰隆的巨响。
她刚刚安稳下的心脏又被惊吓的乱跳起来。
“老爷爷,你知道,陈家,卖胭脂那家的花种在哪吗?”姜思思问的迫切又紧张,她希望,江清夕已经察觉不对回去了。
可是如果她回去了,按理应该会碰上她。
“陈家?他的地就是挨着东边的那块,怎么了?天灾人祸还惦记那几朵花?小姑娘,还是赶紧回家去吧!”老人摇摇头,叹着气一脸的愁容,佝偻着身子走了。
姜思思魂不守舍的回到家,菜篮里的辣椒全跑的颠出去了,只剩下零零的两三个,坐下一会,阿星从外面走进来。
他手上拎着一袋松糕,瞧她这模样也是怔了怔,“思思,你怎么了?我刚刚听说有山塌方了,这两天你也别出门忙活了,等天晴了再打算。”
姜思思望着他递过来的干净毛巾,思绪飞远,他前两天朝她说的那句,“思思,我们就在这住下先不走了,可好?”
她以为他是喜欢这里,于是说好。
他又说,“我觉得江姑娘我可能认识的,我对她不陌生,我喜欢跟她一起相处。”
他这样的谦谦君子,平时相处说话都不曾越界一分,他现在却说出这番话来,她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同时又羡慕,嫉妒着江清夕。
“卖画的钱也够我们生活一阵了,我也还能去替人写字,思思?”
他说话向来温和,这样稍稍一关切,温柔的能化成水,姜思思忍不住,张开了双手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腰身。
紧接着便在他怀里哽咽出声……
华贵的轿帘上印着凤凰展翅欲飞的纹路,一针一线都那么精致细腻,深蓝色的窗布随风摆动,时不时从里面扔出来颗圆溜的葡萄。
一行人抬着轿子踩在软塌塌的泥土上,风雨无阻,步伐一致的前行着。
沈承星十分不爽的用扇柄撑开轿帘,眼中的阴霾笼罩一切,嗓音冰冷而不满,“能不能快点,爷没给你们吃饱饭?一群废物!”
这深山老林四处残败不说,连天气也差,还时不时的塌山,就该全塌了!省的晦气人!
当抬轿的人又快了些时,沈承星又道,“这个时辰,村里人都醒了没有?”
“自是醒了的,他们都是靠山生活的平民百姓,出了这样的大事,任谁也睡不着的。”
沈承星抿了抿唇,幽幽的眸变得份外抑郁,半响,他不悦的说道,“走慢点,走这么快,是想要颠死我?”
“……”
“……”
就这么走走停停几番,远处还不见有人来,沈承星的脸逐渐阴沉,冷的像块化不开的冰,周围人什么都没做也跟着遭殃!
木鱼到底把他要走的消息告诉她了没有!他那个慢吞吞的性子,有没有传达出老死不相往来的气场?
沈承星坐在轿子里也坐不老实,一会倚躺着,一会掀开帘子瞧瞧,入眼的除了那一排排光秃秃的树木,再无其它,他脸色差到了极点。
轿子又颠簸了一阵,沈承星终于不耐烦了,木鱼恰巧这个时候赶到,他气喘吁吁的停在路边,大口大口喘气。
沈承星瞧见只有他一个人,怒气瞬间升高!
这个无情的女人,还喜欢他呢?他都要走了也不见过来找他!
木鱼还没张口,只听沈承星脸抬的老高,冷冽又傲气的说道,“走,你回去告诉她,今后无论她做什么,我都不会原谅她,爷要永远离开这里!她这辈子别想再见到爷!”
“……”
“少,少爷,你可能还真见不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