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木叶啼风雨(一)

何玺缓缓开口“我听说,云鼎这小子被抓,正是夜间戌亥时分,他晚上鬼鬼祟祟,偷溜出门,便被蹲守的赵捕头拿个正着。”

他看了正要开口解释的何见月一眼,诡秘一笑“我猜,他就是正要出门去赴你的约,又不方便对官府直言,怕坏了你的名声。”

何见月对这师父从无隐瞒“晚上出个门,就犯法么?捕快要是这样乱抓人,那文清县里的人,恐怕一半都要进大牢,就怕牢房装不下这么多人!”

想想,又撇一撇嘴“鼎鼎这傻小子,真是可笑,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们,是我私下约他学武啊?就算有几句流言,我也不怕,总比不上人命官司。”

何玺苦笑“阿月啊,你真是不懂半点人情世故。他要是说出来了,只怕这整个文清县内,你再想嫁给其他任何一户体面人家,再也没有人敢要了。”

“那又怎样,我也不想嫁!”何见月轻声嘟囔,美目中神色坚定不移。

何玺叹了口气“嗨,你这孩子……算了,反正深夜出门也不是他被怀疑的根本理由,不说也罢。阿月,你秉性单纯,不知世间流言险恶,常可颠倒是非,混淆人心。就说这人命官司的事情,你可知道,外面是怎么传的么?”

何见月一愣“事实还不清楚呢,能有什么传言,有传言又怎样?”

何玺一笑。人命官司,在这民心淳朴的小小文清县城,那可是桩大新闻。

昨日早上,大家发现了女子尸首,只是故事的开篇前菜,虽然爽口有味,但也谈不上刺激,不过是让无聊安逸惯了的文清县百姓,磨磨牙,聊几句闲天罢了。

但是昨晚,口碑不错的周云鼎,突然被捕快缉拿归案,那情形,便当真如深水中投入了一枚炸弹。

民众就好像被炸出水面的鱼儿一般,兴奋莫名,奔走相告。

霎时间,便衍生出数十个版本的流言故事,或香艳,或离奇,或惊悚,或诡异,又加入了不少神仙化形,狐精作祟的浮想联翩。

‘周家女青春年少一朝丧命,周小弟罔顾伦常残暴杀人’

这一案,让文清县人在平淡的生活里,难得抓到这一桩消愁解闷的轶闻,口耳相传,个个心头澎湃,面泛桃花。

大众爆发的创作灵感想象大胆而丰沛,突破人伦,神驰天外,不可尽述。

以何见月的纯真见识,她恐怕是做梦都想不出来。

何玺将手中折扇徐徐展开,绘声绘色地学。

“你们知道吗?周家那个小姑娘,长得漂漂亮亮的,和自己的弟弟,在荒郊野外,不知道干什么勾当……”

“哎呦,对呀,所以被杀了嘛,谁知道自己的亲弟弟会……”

“肯定是姑娘不同意,要是同意了,哪里还会出这样的事儿呢,听说那姑娘从草堆里被拉出来的时候,衣服……啧啧……”

他平日给乡人们讲学形式也是这般挥洒不羁,此时为了让何见月懂得些人心险恶,又故意多加了几分做作,百姓的议论神色活灵活现,如在眼前。

何见月觉得,心里好像灌了一碗烧糊难闻的粥下去,一阵阵郁闷烦恶涌上来。

纯真贪吃的周云鼎,不但被官府认定为凶手,恐怕过几天就要处斩,竟然死之前,还被说的如此不堪,要背上这些恶名么?

师父平日里嘴上经常讥讽自己,虽然豆蔻年华,但完全不像个天真烂漫的小娘子,经常想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哼,实际上,还不是他时常偷偷带着自己,分析案卷,解剖牲畜,学习各种与推侦断案相关的‘诡异’技艺么。

自己平时也从来没有慌乱手足无措过,今天挚友遭遇险境,生死未卜,自己能不能像平日里看那些案卷一样镇定自若,找出真凶呢。

何玺叹息“你先不要慌张,前面这些还不是最致命的,他……他自己已经招认杀人了?你还未看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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