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素衣人不见(一)

验状记载,周云湘身体表面唯一外伤,乃是脑后枕骨的一处伤痕,约一寸二分,周围有骨裂芒纹,应是硬物击打所致,从伤痕尺寸及裂痕方向上看,大约凶器正是河边常见的卵石。

另外,死者胸腹,腰背等处,用‘葱白法’验看,有些青黑淤痕,相互交叠,不知是钝器击打,还是在周氏武馆中练功摔跌,磕伤所致。

所谓‘葱白法’,是仵作常用的一种手法,是说死者身上原先没有伤痕显现,但又有可疑之处,仵作就会先用水洒湿尸体,然后取葱白拍碎,碾开涂在要验看痕迹的地方,再用醋蘸纸盖上,等一段时候后用水洗去,原先被击打的痕迹会显现出来。但是难以区分这种痕迹是是死前刚刚被打,还是平日里因为其他原因积累的【1】。

总之,验状显示可能的致命伤痕仅有脑后一处,四肢躯干骨骼未见断裂,周家还没有同意剖验尸首,因此内部脏器都未检验。

验状记载,周云湘双手骨节较一般少年女子微粗,应该是平日里在家忙里忙外,干活导致的。手指甲也剪得整整齐齐,没有在大家闺秀身上常见的,精心呵护养出水葱般的指甲。

在周云湘的指甲中,能够看到有一些河滩上的淤泥,在指甲缝中并不深入。

何见月心想,大约说明湘姐死前并没有拼命在泥中挣扎,而只是有所触碰。

也就是说,人不是溺死的,是倒下去之前就已经死了,这倒也和卷宗中所说的相符。

另外尸体送来时,内衣外衣均整整齐齐的穿在身上,并没有死后被人重新穿脱包裹的痕迹。

关于死者尸首的其他描述,何见月快速略过,她与周云湘虽然谈不上好友,但也很熟悉了,都是一同在城中长大的。她闭上眼睛,就能想起湘姐儿生前面容姣好,羞涩少话的那副女儿家模样,那可是被何见月的爹娘啧啧称赞的,常说她如果能像湘姐儿一般温顺可人疼,就她这个模样儿,求亲的人怕是要踏破了门槛。

在快速翻阅验状及格目的时候,何见月注意到了一些内容‘死者尚是处子……被发现时,身着浅绛色窄袖罗衫,领口织绣深绛色缠枝番莲式样,内衣为新制,头上戴黄玉钗,品质中下等,另戴一副银质莲花纹样耳坠……‘她暗暗将这些内容,记在心间。

现场查勘记录显示,从死者被藏尸的草垛,到河边浅滩的百十丈路上,发现了一些男子足印。虽然现场被清晨车夫喊叫吸引来的闲杂居民踩踏过一番,但还是可以看出不少原来的痕迹。

昨夜官府出动,抓到周云鼎之后,捕快很快从他家里,找出了一双旧鞋,和现场做了比对,可以确认鞋底的纹路一模一样,就连右脚鞋底外侧的磨损,也是丝毫不差。

何见月知道,每个人鞋底的磨损,都和自己平时的走路习惯,左右脚用力不同,常走的道路质地等等有关,每个人的磨损轻重程度,都不一样。

周云鼎从小就随着他家中父亲在武馆练武,讲究的是行动稳健,脚下生根,右脚外侧磨损乃是长期练功所致,这么说来,一切痕迹似乎都与现场符合。

而且案卷记录,这段路上的行走足迹,去时沉重,回来轻浅,可见正是周云鼎从河边将死者搬过去的。

接下来案卷中记载的,是证人证词。

戚阿婆居住在大路旁,距现场约摸有半里路的距离,昨天天气晴好,她在门口收拾晾晒的腊肉干货,自午后直至戌时初,天黑了才进门。

据戚阿婆说,她午后就见到周云鼎携带着渔具钓竿,往河滩那边去了。

按理说,此时正值春夏之交,到了酉时,天色应该已经渐渐变黑,一般钓鱼并不会到这么晚,但周云鼎却并没有返回来。

不但周云鼎没有返回,酉初时分,戚阿婆又见到周云湘面色苍白,脚步不太稳,穿了件浅绛罗衣,收拾的齐齐整整的向同一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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