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晴天霹雳

“我叫薛安岚。”薛安岚大声回答骆泊安,“安定的安,山风岚。”

骆泊安将这这名在口中默念几遍,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薛安岚早就走远了。

一转身,落羽还在身边。他沉吟片刻,吩咐道:“这段时间跟好她,以防村民们赔本之后狗急跳墙。”

“是。”落羽应是,却并不立刻就走,只立在那又等了片刻。

骆泊安用手指在桌子上轻点了点,犹豫了一会儿,看了一眼放在旁边的六品叶,又吩咐道:“她种的药材,你也去看看。”

落羽再次应是,这才出去。

薛安岚自与骆泊安说定后,每日不是上山寻找药苗,就是在田地里勤恳地照顾已经移栽好的药苗,忙的脚不沾地。

眨眼间,已经一月有余,薛安岚眼看着药苗渐渐长大,心里颇有成就感。细算算,若是能药材卖出去,就能再买几亩地,扩大种植面积。

看着发家致富的希望近在眼前,薛安岚愈发心情舒畅。

而上山采甘草的人们也陆陆续续下来,各家各户都喜气洋洋。一边走在路上,一边忍不住互相比较谁家采的多。

采得最多的当数村长一家,他家男丁多,又有家底,给上山采药的人顿顿准备了白面馒头。采回来的甘草一筐一筐地堆在山脚的大车上,足足堆了三大车。

旁的人羡慕不已,却又买不起白面,只好把自己采的甘草拢起来,堆成小山一样,用独轮车推回家,自己暗中嘀咕:“没有白面馒头,我也能采这么多。要是有的话,我采得肯定比他家多得多嘞!”

赵三儿和宋文下山时,脸上的喜色比其他人要少些。宋文一直不事生产,赵三儿又一向懒散,都不是做体力活的人。

两个人势单力薄,抢不过人多的村长家,手速也没有其他农户快。一个月下来,只采到四五筐甘草。堆起来,连独轮车都放不满。

赵三儿看着这么点儿甘草,又惦记起儿子来,死活非要先回家看看儿子回去没有。

宋文赶紧劝他:“赵大哥,这点儿甘草虽然不多,也能卖好几百两银子了。到时候你再娶一门亲的钱都有了,还怕没儿子吗?再说了,物以稀为贵,这村里人一下采这么多甘草下来,要是扎堆拿过去卖,神医就未必还肯出一两银子的价格了。”

赵三儿让他说的心驰神往,家里的婆娘他早看厌了,要是手上有个几百两银子,媒婆准能给他再说个漂亮媳妇。擦擦口水,点点头,同意了宋文的话。

宋文和赵三儿连衣服都没换,带着甘草就直奔镇上。

两人已经月余不曾洗漱换衣,身上散发着一股子馊臭味。冲到药铺,差点被药铺伙计当成乞丐驱赶。

宋文见是个熟人,急忙迎上去,自表身份:“是我呀,宋文!我们来卖甘草来了,就是你说一两银子一株收的那种。”

伙计被他身上的味道熏得倒退了几步,捏着鼻子赶人:“去去去!我什么时候说过一两银子一株的价格收甘草了?”

“不是那天你跟我说的,符合神医要求条件的甘草,他一两银子一株收,还说有多少收多少吗!”宋文急了,往前冲了两步,那天他明明问的清清楚楚,怎么突然变了?

赵三儿也慌了神,他可是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拿去买了干粮好住在山上挖甘草。他冲上去,一把拽住伙计的衣领,逼问他:“那薛安岚那个小贱人的甘草是怎么卖出去的?!”

伙计被拽住衣领,双脚差点离地,脑子转的飞快,使劲拍了拍赵三儿的胳膊,说:“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事来着。”

赵三儿一听,这才松开手:“快说!”

伙计脱了身,立刻往后缩,跟两人拉开距离,这才继续说道:“可是神医一个月前就亲自吩咐下来,他不收甘草了,你们还是回去吧。”

宋文和赵三儿一听,全都急了眼,还要再问,伙计却已经跑远了。

宋文傻了眼,他家里本就没多少钱,全都拿去买了干粮,就等着把甘草卖了过好日子呢。

赵三儿更是孤注一掷,把全部身家都压在了这些甘草上,说什么也不肯信伙计说的是真的,非要闯进去找神医问个清楚。

沈大夫怕他冲撞了骆泊安,干脆报了官,把两人送进了县衙大牢。

而村子里,村民们正在欢庆自己采到了这么多的甘草,几乎家家户户都飘着肉香酒香。

庄稼人,一辈子能经手的银子也就千八百两。可现在弄回来的甘草,哪家哪户不是几百上千株。一株一两银子,那就是几百上千两雪花花的白银!

整个村子像是过年了一样喜庆,庄稼汉们喝的酩酊大醉。孩子们不明所以,但有肉吃,又听大人许诺明天会给买新衣裳穿,也个个欢腾跳跃,吃饱了之后就在村子里回奔跑跳跃,尽情玩耍开心。

一直到夜里的时候,宋文和赵三儿卖甘草不成反被送进县衙大牢的消息才传回村里。

这消息像是瞬间给村里的喜庆气氛停止键,大家将信将疑,却又担惊受怕,扔下还没吃完的肉,连手上的油都顾不上擦,一窝蜂地涌到了村长家。

村长去镇上求证消息还没回来,人们有的忧心忡忡,有不的以为意,还有的心怀侥幸。大家挤在一起交头接耳,如蝗虫群一般发出细碎窸窸窣窣声。

瘦月西悬,村长终于带着儿子回来了。一见大家,张口说道:“神医,不收甘草了!”

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砸中了人群,将所有人暴富的美梦击得粉碎。

一个多月,地里庄稼已经荒废,家里的存粮也被吃了大半。甘草卖不出去,没有收成,没有存粮,冬天的时候,要怎么挨过去?

惶恐和不安在人群中蔓延。

人群互相推搡拥挤,犹如成群结队的蝗虫,在与周围人的摩擦和推攘中感到了力量,逐渐变的凶残。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去找薛安岚算账!”众人就跟着一起异口同声地叫嚷:“去找薛安岚算账!”

人群迅速激愤起来,没有人还记得薛安岚曾说要他们盈亏自负,也没有人愿意记得,他们当时答应地信誓旦旦。

所有村民就像已经完成由绿转黄的蝗虫,铺天盖地的飞舞,发出巨大的嗡嗡声,奔着尚未被蚕食的庄稼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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