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乐天从旁瞧见他的脸色，不禁问道：“主子，可是临川府又出了变故？”
“你自己看看吧！”段哲成把信递了过去。
石乐天接过，大致看了一眼，眉头皱得死紧。
那个丫头，可真是越来越能折腾了，把主意都打到大都督的头上了。
正出神间，段哲成突然说了一句，“楚靖仪那小子，留不得。”
“主子……”
石乐天心中陡然一紧，都来不及思考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
谁想到，段哲成掠过他异常的神色，紧跟着又说了一句，“但是，我想了想，难得遇到这么个有意思的，就这么死了，似乎有点可惜。”
听完，石乐天居然暗中松了口气。
许是知晓楚靖仪女扮男装的身份，他对这个人的感情也变得十分复杂。鲜少人知道，他陷入“痴傻”状态后，还能记住这期间发生的事情。
这几日，他闭上眼，脑海里都是楚靖仪如何照顾他的画面。
真要死了，是挺可惜的。
但临川府里有人在虎视眈眈着，他也没忘记自己的职责，便也拧眉问道：“主子，一时半会儿，咱们估计回不去。若是任由付尚书在陛下和皇后娘娘跟前巧进谗言，恐怕局势会对咱们十分不利。”
“不用惊慌。”
段哲成说完，走到案前，洋洋洒洒地写下一封信，便丢到石乐天手里，“你去找些可信的人，务必把这封信尽快送到姜国王子手里。”
石乐天大惊，“主子，你不是说，再也不联系……”
话音戛然而止。
段哲成定定地盯着他，眼中似有针芒迸出，不容置疑道：“此一时彼一时。既然付怀信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我手中的兵权，那我岂能让他如意？若是能借此机会，给对方一个警醒，未尝不可以这么做。”
当初，他联合姜国王子布下“靖县战败”的局，一来是为了除掉付怀信的爪牙楚修然，二则为了向整个西楚朝堂彰显他不可取代的地位。
只要有战事，就说明他有用。
无论是谁，在想要动他之前，都得掂量下后果。
但没想到，这其中生出了“楚靖仪”这个变故，不仅折损了贺康平这一手下，还闹出如今这副乱糟糟的局面。
他刚才突然就想通了。
既然战事管用，那就多用一次，又有什么妨碍？
许是看出他的决心，石乐天也不再多劝，攥紧手中的信，就要告退。
转身的刹那，段哲成的声音悠悠传来，“乐天，当年我把你从大火中救出来，从未想过抛弃你。在旁人眼中，你是我的得力手下，但我自始至终都把你当成我的亲兄弟。你，不会愿意看到我落到无权可握、无兵可用的地步吧？”
石乐天心头一紧，没有转身，却向他郑重保证，“没有主子，就没有现在的我。主子有什么吩咐，我定当全力以赴。”
“那就好。楚家那小子，的确很伶俐可爱。但他既然站在了付怀信的阵营里，就是你我的敌人。对敌人，你知道该怎么做。”
石乐天噗通跪在了地上，就要辩解，“主子，我并没有……”
“我相信你。”
段哲成静静地看着他，半晌后，才又说道：“我也相信你会懂得其中的利弊取舍。你我相识多年，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相信你也不会做出自毁长城的事。下去吧。”
“是。”
石乐天心事重重地走出帐子。
冬夜的风从背后吹来，他才惊觉已出了一身冷汗。
他本以为，自己能把情绪隐藏得很好，但没想到，竟然瞒不过段哲成的眼睛。
这一番敲打，可谓是情理兼至，他根本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这个主子，真的是越来越深不可测了。
一时间，手中的信似乎也成了千年寒铁炼就的锁链，握在手中，不仅沉甸甸的，还随时会有作茧自缚的危险。
他深深吸了口气，怀揣着满腔心事，义无反顾地踏了出去。
当晚，夺回靖县的喜讯刚传回临川府，众人还来不及祝贺，没过多久，又传来姜国大军增援，逼退西楚军队，陈兵边境的噩耗。
传到驿馆时，楚靖仪正握着笔杆子，绞尽脑汁地给楚玉宸做功课。
西楚的太子身份尊贵，也承载了无数人的希望。楚玉宸三岁开始对着奏折识字，六岁启蒙，十二岁出阁讲学，以渊博的学识，独到的见解，震惊朝野。
据说，当时楚玉宸引经据典，风度翩翩，引得无数朝臣欣慰落泪，甚至发出“西楚皇室后继有人”的无上感慨。
但眼前这个自己喝茶却让她代写功课的太子，怕不是被人掉了包吧？
“殿下，”她咬着笔杆子，纠结地拧眉，“这功课既然是太傅布置给您的，那便是对您寄予了厚望。草民何德何能……”
“你能！”
楚玉宸按住他的肩，又慢条斯理地喝口茶，丝毫不觉得压榨劳动力有何不妥。
楚靖仪：“若是让陛下和皇后娘娘知道，草民可就……”
“你不说，本宫不说，他们怎么会知道？”
“……”
可她很想揭发这太子的恶行，怎么办？
楚靖仪脸上刚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却又听楚玉宸凉凉的声音飘来，“这几天，你吃了不少本宫送来的点心。”
楚靖仪：“？？？”
所以，这是算旧账？
楚玉宸却道：“本宫这里还有很多点心，你还想不想吃？”
刚要起身对抗的某人，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
她可以拒绝各种诱惑，但其中不包括美食。尤其楚玉宸送来的点心，都是宫中御厨专门做好的，酸甜苦辣自有一股独特的风味，这点是民间小吃比不上的。
为了大饱口福，她认命地捏起笔杆子，继续埋头做功课。
楚玉宸从旁看着，露出满意的笑容。
突然间，他想到了什么，说道：“本宫与你都没有兄弟，倒不如做个伴儿吧？以后，你就是本宫的三儿了！”
楚靖仪一下子咬断了笔杆。
神特么三儿！
这太子该不会是看上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