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康平之死，在临川府内掀起了轩然大波。
当晚，驿馆里灯火通明，恍若白昼。
楚靖仪低着头，站在最角落，看向屋子中央躺着的贺康平的尸体。
仵作前前后后地忙活着，不一会儿，便将验尸结果禀报给座上的楚玉宸。
“确定是自杀？”
“回殿下，草民不敢撒谎。”
“退下吧。”
楚玉宸站起身，大致扫了眼在场的人，沉声说道：“贺知府身为朝廷命官，如今却自杀身亡，诸位大人可有什么看法？”
屋内顿时鸦雀无声。
段哲成瞥了眼某个方向，突然站出来道：“殿下，贺知府并非死于自杀。”
“大都督，此言何意？”
“臣还在阳临府办事时，曾经收到过贺知府的书信。其中提到，他对自己被革职查办一事心存疑惑，还等着殿下查明真相，还其公道。这样的人，又怎会自杀？”
楚玉宸一脸沉思。
“大都督身在阳临府，却对临川府的事情了如指掌，真是令人惊讶。”
听到付怀信的声音，在场其他人都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这两人，一个是手握兵权的大都督，另一个则是掌管军政的兵部尚书。由于在朝事上互有交叉，导致滋生出很多有形无形的权利较量。
针锋相对，实在是再常见不过了。
段哲成眼里闪过一丝阴鸷，当即不悦道：“付尚书，靖县发生那么大的事，我身为西楚大都督，难道还要充耳不闻？与贺知府有书信往来，也是为了了解靖县的具体情况。付尚书可不要公私不分，误了朝廷大事。”
付怀信眸色一沉，面上却笑意不改，“大都督真是误会我了。我只是很诧异，往年的军务督查，至少要花上一个半月的时间。今年大都督竟能在半个月内督查完毕，那么来年应对起姜国敌军，也是游刃有余了。”
“殿下，大都督才能超群，实乃西楚之幸，理应重赏啊！”
付怀信有模有样地作了个揖，似是感觉不到身旁之人的尴尬。
楚玉宸：“大都督，阳临府的军务已经督查完毕了？”
段哲成有些尴尬，“回殿下，臣以为，眼下靖县之事刻不容缓，必须要尽快找出战事失利的原因，这样才好应对接下来的危机。”
“本宫知道大都督心系前方战事，但你毕竟有军务在身，可不能本末倒置！”
段哲成却道：“殿下有所不知，阳临府的军务督查，并没有那么简单。昨日臣来到临川府，其实也是向付尚书讨教一些行之有效的法子。”
“大都督言重了。我也不过是纸上谈兵，哪里比得上你的身经百战？”
“这次，还真得付尚书亲自出手不可。”段哲成扯了扯嘴角，说道，“阳临府有个付千户，据说是付尚书的远方亲戚，此人多次利用千户职务之便，行一些投机取巧之事。恐怕唯有付尚书才能令其悬崖勒马了。”
楚玉宸皱眉，“竟有这种事？”
“回殿下，千真万确。”
“真有此事，就砍掉那人的脑袋。”
坐在旁边看话本子的永庆帝突然插了一句。
楚靖仪抬头，从人缝里看了一眼，突然对这个充当背景板的皇帝有了不同的认识。
付怀信朝永庆帝欠身，“陛下所言极是。”
之后，他看向段哲成道：“大都督宅心仁厚，却也应该按照朝廷律法处置。方才大都督说，你是昨日刚到的临川府？”
段哲成：“的确如此。”
“可我怎么听说，大都督早几日就到了临川府？难道这里还有什么事，需要大都督隐藏身份？”
话落，永庆帝的目光已经斜到了段哲成的身上。
“段爱卿，真有此事？”
段哲成暗骂了一句，连忙恭敬回答，“陛下明察。臣的确是昨日才到临川府的，却不知付尚书从何处听来了这不实消息。”
“这就要问楚小兄弟了。”
付怀信玉笛一点，无数道目光齐唰唰地投向人群外的楚靖仪。
楚靖仪深吸一口气，走了出来。
“草民参见陛下，太子殿下。”
段哲成目光一凝，一时没有说话。
楚玉宸眼睛一亮，笑道：“楚小兄弟前几日见过大都督？”
楚靖仪瞥了眼那道黑色的身影，垂首道：“回殿下，确有此事。当时，草民遭遇歹人追杀，差点死在湖底中。幸亏大都督出手相救，草民才逃出生天。事后，大都督还告诫草民，不要跟别人提起见过他。”
段哲成却笑了，“我怎么不记得见过你？”
楚靖仪语塞，忽然明白了他的打算。
可是，否认有用吗？
若是不知道这个人的手段，她或许还会替他隐瞒。
但前有坎水二人的性命之忧，后有自己被玩弄于鼓掌间的愤恨不甘，她终究还是选择站在他的对立面。
“落水时，草民曾经看到，那人的胸前有两道十字交叉的狰狞伤疤……”
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初生牛犊不怕虎”？
楚玉宸迟疑道：“大都督，楚小兄弟说的是真是假？”
“殿下……”
还没等他说完，永庆帝一丢话本子，“真真假假，脱个衣服看看，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