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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早晨七点准时到公司分货、扫描，一番兵荒马乱的忙碌之后，将包裹运回承运点，再次分捡，之后便各自装着自己片区的包裹出发了。

快递员的门坎低，这是罗浩然能快速找到的收入相对较高的工作。

罗浩然工作的地方是个二级站点，站点经理是个精明能干的中年女人，四十一二岁，风韵正盛，每日化着浓浓的妆容，却不爱补妆，常常午餐过后，便满脸油腻，口红斑驳。

她也姓罗，罗浩然叫她罗姐。

罗姐待人只看工作能力和业绩，只要有冲劲儿、有干劲儿、头脑灵活多揽件，她会毫不犹豫把最好的片区分给那人。她的口头禅是：“姐这里不是慈善机构，不养闲人。”

如今快递公司的竞争激烈，一级公司对下面二级站点的考核又异常严苛，一层层压下来，罗姐眼中便只认业绩不认人。

罗浩然找上门去的时候，她手下正好有个金牌快递小哥被挖走，顺便还带走了一批老客户，她正气得跳脚，在店里破口大骂。

她见罗浩然高大青涩，一张脸上全是憔悴，一看就是长期熬夜，睡眠不足的样子，她问：“以前送过快递吗？”

罗浩然摇摇头。

“小帅哥，你以为送快递是做慈善吧，谁都可以做？”

罗浩然自从妈妈住院之后，对这一片区便很快熟悉了起来，他之所以选择这个二级站点，是因为不用再花时间重新熟悉一个新的片区。

他说：“您让我实习一星期，行吗？如果干不了，我自己走。”

她点点头说：“好，那个谁，老刘，带他一星期。”快递员的流失很大，她需要不断补充新鲜血液。

老刘40多岁，胡子拉碴，不修边服，对让他带新人的提议很是不爽，他很大牌地对罗浩然说：“来吧，小子，手脚可要勤快点。”

罗浩然的学习能力和悟性非常高，只跟了三天，便看出老刘的短板所在。

一个片区肥不肥，主要取决于每天有多少件快递寄出，简单地说片区里网店多，往外寄的东西就多，快递公司赚得自然就多。

老刘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他看不到哪里有网店。他只管准确按时送达包裹，所以他的业绩水平几年如一日，没见起色。

凭借仔细的观察和走访，一个星期以后，罗浩然对罗姐说了这个片区里存在的网店，“要把生意抢过来，得拿出比别家公司更优惠的折扣才行。”

罗姐略做犹豫，正式将这一片区交给罗浩然，“你去想办法，姐看好你，别让姐失望。”

事实证明，有头脑的人做事总是比一般人有效率，罗浩然的业绩令罗姐非常满意。

不出所料，今天依旧有小米粒欧石楠的包裹，他将那个不大不小的纸箱放进运货箱最里面，那将是今天最后送出的包裹。

已经连续二十天了，每天回家顺带给她送货上门，或轻或重，或大或小，从不落空。

上午的送货路线包含了医院，到达医院时，罗浩然将昨晚剩的菜送到妈妈的病房，中午父亲在外面走廊上用电炖锅一锅炖好，正好够两人吃。

下午7点过，把包裹送完，他赶到医院，看到妈妈的主治医生江主任在病房门外与父亲说话，他赶紧快步过去。

江主任说：“这次的肾源来的很巧，病情到这个阶段是换肾的最后时机，过了，有肾源都换不了。就这几天，你们赶紧把钱准备好，一旦确定，我立即通知你们。”

父亲罗时光连连点头，“好，我去想办法。”

“一定要快。”

罗时光重重地点头。

江主任离开后，父子俩彼此看看，对方眼中的困难很难遮掩。三十万，还能去哪里凑那么多钱？

罗时光苦笑道：“想想办法，总会有办法的。”

罗浩然知道父亲已经没有办法了。

他们家在三线城市，母亲查出肾病后，立即便到了省城的这家医院治疗，很快就用完了家中的积蓄。

后来父子俩连哄带骗，让母亲签字卖了房子。但三线城市的房子本就不值多少钱，再加上卖得急，还完银行的贷款，便只剩下不到四十万。为了治疗效果，用了许多自费药，那些钱只几个月便全部用光。

接下来，便开始找亲戚朋友借钱，工作单位知道后发起了捐款，再后来罗浩然的老师同学也开始捐款。然并卵，在重大疾病面前都是杯水车薪。

罗浩然说：“如今网上有个发起众筹的软件，我已经去申请了，如果能通过，也许能凑一些。”

罗时光咬咬牙，自己这一生最不愿做的事便是求人，可这一年……

他闭上眼，垂下头，罗浩然突然发现父亲的头发已经白了大半，他才不到五十岁呀。他转头看向一旁，鼻子酸得难受，仰头45度看着走廊顶部的日光灯，听说这样眼泪不会流出来。

“别在你妈面前表现出来。”罗时光低沉地说了句，转身进了病房。

罗浩然靠在墙上，日光灯刺着他的眼，他爱妈妈，他必须要凑到钱，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这次换肾的机会。

小米粒支付宝里的余额再次出现在他眼前，他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转出她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