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中秋

中秋的傍晚,日渐西沉。

军府里忙的不可开交,丫鬟婆子各房各院的来回走动。中秋府里要设家宴,又是孙小姐回来后的第一个中秋,老太太亲自把关,夫人携理,整个府里的下人没一个敢懈怠的。

东篱接了秦蘅回府,谢无瑕一早就在门口等着,老太太着急见人就把她给催出来,她一见着人笑道:“小姐回府啦。”

“舅妈。”秦蘅嗔怪道,“您怎么还开我玩笑。”

谢无瑕挽住她的胳膊道:“怎么样,在君上那儿还习惯?”

秦蘅答:“还算习惯,再过几日等小舅舅伤好得差不多我就能回来了。”

谢无瑕:“他没再留你多过几日?”

“他为何要留我?”秦蘅一脸茫然。

留她做什么,她留着也只会给他添乱,照顾他饮食起居有海平和潮生,再者说她坚信她留下只会给温易夕和他心爱的人添堵。

有时候打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心中确定的。她在小院子里看到的那位小姐在她心中就是小舅舅的良人。

人家万一还要私会呢?她可不就成了绊脚石!

虽然在温府的这些日子温易夕待她很好,但她知道那只不过是长辈对后辈的感情。

尽管她有时候也会心动。美男嘛,美的男人都动心更别说女人家了。

但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大家都是明眼人,无论是谢无瑕还是公主,只一眼便能晓得温易夕眼中的情愫,世界上恐怕不知道的只有秦蘅这个傻姑娘。

“母亲,小蘅。”林枫晚喊住他们,一路小跑过去,“你留君上一人在府里过中秋?”

“要不要去接他过来。”谢无瑕想想觉得留他一人确实不妥。

“君上这些日子忙得很。”秦蘅摇头,“不用叫小舅舅省的惹他烦心。”

他一个连中秋都能忘掉的人,估计是朝中之事实在是让他无暇顾及其他,若要打扰他还真让人过意不去。

“夫人,厨房那头婆子把草点着了。”丫鬟跑来道。

谢无瑕也顾不上再问:“我去厨房看看,你们快去老太太那儿吧。”

“表哥去哪儿了,今日不是应该歇得早吗?”秦蘅问道。

“我去大理寺给谢韫带点东西。”林枫晚答。

“谢伯伯也没叫人去看看。”秦蘅叹道。

谢韫家教甚严,高官之子却不受到家里一点庇护。

上桌,走菜。

秦蘅坐在老太太身边。

“蟹生。”婆子端了菜上来。

“现下蟹正是肥的时候,腌好的蟹入瓮正好七日,你尝尝。”老太太夹了蟹给秦蘅又道,“今儿长乐街有灯会,世家公子小姐都会出来,待会儿叫你表哥带你也去走走,长乐桥东头的老槐树那儿有许愿求签的地方你们都去看看。”

“小蘅知道了。”秦蘅一笑。

老太太是着急了。也对年纪也不小了,十九芳华早过了及笄之年,听母亲说姨妈家的姐姐孩子都满地跑了,也是该着急的年纪了。

“广寒糕。”婆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下把出神的秦蘅拉回来。

长乐桥热闹得很,站在桥上行人来来往往,今日女子不用遮面露出一张张精致的脸。中秋灯会向来是京都各家各户默认选亲的,灯会上看上谁家姑娘小子就到老槐树下许愿,若是没有瞧中的或是有想法的就去求个签,要是心愿得偿等来年再来还愿。

“表哥,你有事就先走吧,我自己逛逛,结束的时候我就在桥这儿等你。”秦蘅看了眼桥下明亮的花灯笑靥如花。

“不用我陪你?”林枫晚问。

“从外祖母说要你陪我逛等会开始就心不在焉的,我还能看不出表哥在想什么?”秦蘅笑问。

“你一个人真可以?也没叫东篱陪着。”林枫晚犹豫道。

“表哥快去吧,我堂堂军家孙小姐没人敢欺负我,我去老槐树那儿求个签就在这附近逛逛,快别担心我了。”

“那结束之后在这儿见。”

“好。”

桥下看灯,买灯的多半都是带着孩子的,要么就是成双成对的。

秦蘅下了桥往街深处走,一处卖糖人的摊前站着一对年轻人,女孩儿笑着从摊主手里接过糖人,男孩儿付了钱,两人相偎着往前走。街上人多挤来挤去,男孩儿伸出手将女孩儿搂的更紧些。

秦蘅自嘲的一笑走到摊前:“老板,我要个糖人。”

“姑娘想要个什么样的?”老板问。

“随意。”

“姑娘许愿没有啊。”摊主手里做着糖人问道。

“还没呢。”

“姑娘第一次来吧,那可得赶紧了,这老槐树许愿呐得赶在烟花礼前头,不然可就不灵了。”

“多谢老板。”

“祝姑娘好运。”一对相依相偎的糖人交到秦蘅手中。

越往老槐树走人越多,大家都想赶在烟花里之前许愿求签。秦蘅将糖举过头顶,顺着人流到老槐树跟前求了一签。

“朦胧淡月云来去。”秦蘅皱眉。

这句诗秦蘅知道但来不及多想就被挤了出去。丢了签到筒里,秦蘅顺着人往烟花礼的地方去。

温易夕站在桥上观望了一阵,一对糖人从人群中脱引而出,顺着糖人看去,他不禁一笑。小小的人举着糖人跟着人流漫不经心的往前走,低着头是不是撞到停下来的人。

温易夕挤过人群往秦蘅身边靠近,越走越近也越走越挤,终于靠近秦蘅想将她护在身边可刚碰到她的袖子,她就被人拽走了。仔细一看那人蒙着面纱,眼角的荼蘼花格外醒目。温易夕心中一惊,定在原地。

秦蘅察觉有人拽住她的袖子,正准备回头却被一股力量拉走,视线只瞥见一抹身影格外熟悉。

拽着她的人着白裳,蒙面体态修长,头也不回的往前走,那人手上的力道很大秦蘅只能被他拉着一路小跑到一废弃的宅院。院子荒凉到处堆满杂草,屋子破败,桌上蒙了一层灰,油灯里的油早已燃尽,风从破了的窗户吹进来发出“呜呜”的声音。

那人站在秦蘅面前,高大的身材挡住了照在秦蘅身上的月光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秦蘅盯着他眼角的茶蘼花问:“你是园丁?”

“小蘅还记得我?”园丁一笑,仅露出来的眼睛满是魅态,他转身看着窗外的月光问,“你觉得这是怎样的天下。”

“国泰民安,天下太平。”秦蘅答道。

“你当真觉得如此?”他转过身眼里没了之前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如月光般的清冷寒凉,“当今朝廷看似太后摄政,但实则太后临政外戚掌有实权,皇帝想要夺回权力能依靠的有几个人?外戚占文武百官绝大多数,少数的几个能有何用。林枫晚手握兵权,当真能抵御外戚?温易夕是君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倚仗的还是皇帝,凭他一人又能扳回多少?皇帝身边最多的就是宦官,想要夺权只能靠宦官,宦官专政嚣张气焰日益增长,朝廷岌岌可危,在你眼里还是国泰民安,天下太平?”

一连串的发问秦蘅一怔问道:“你究竟是谁?朝廷之事你为何了解如此之多?”

园丁发出一声笑弯腰盯着秦蘅的眼睛:“你当真不知道我是谁?”

秦蘅后退一步:“不知。”

园丁步步紧逼,直到将秦蘅逼到桌边撞翻了桌上的油灯,他才直起身体道:“原以为你还记得我,过几日自会有人带你去见我。”

园丁说罢起身离开。

秦蘅定了定神走到门边,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雨,原本晴朗的夜空现在雾蒙蒙的。

估摸着烟花今日是放不成了。秦蘅叹了口气,瞥见门口倚着一把油纸伞。

四下无人。

算着时间灯会也该结束了,秦蘅撑着油纸伞往长乐桥走。因为突然下起的雨,原本热闹的人群早就散开来,店家收拾着摊位,人三三两两的往回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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