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爹爹寿辰,礼物收到手软。
祈王府、肃国公府、左府,他们人未到场,却送来寿礼。
爹爹哪儿收过三府那等身份地位的礼物,受宠若惊。
晚宴宾客云集,前厅热闹非凡。
八月盛夏,虽然有冰鉴消暑,但,酒入腹中还是难免燥热。
江赢陪着爹爹应酬,我便自己离开前厅,去外头吹吹风,凉快一下。
前院的喧华衬托出花园的宁静,我坐在亭子里吹着夜风,身上舒服多了。
有脚步声靠近,听出是谁,我想骂娘!
我头也不回,起身便走,怎么就阴魂不散呢!
“站住!”
随着一声喝,江宕横身在我面前,挡住去路。
他半眯着狭长的眸子,声音沉冷,“卿卿,你变了。”
我后退两步,直视他,“七哥想说什么?”
江宕:“你为九弟拓人脉、拉关系,如今九弟身上终于有了官职,你是不是很高兴?”
我:“夫君不再终日无所事事,我自然高兴。”
江宕:“好,你想要一个不整天游有好闲的夫君,我可以忍,但,你处死我的眼线是什么意思?”
我闭了下眼,道:“七哥,你清楚我的脾气,你知道我不喜欢受人摆布。”
“摆布?呵……”江宕像听见了可乐的话,笑出声音。
他一步一步逼近,我一步一步后退,“你以为,我想摆布你么?你以为,我想对付九弟?我告诉你,九弟还没这个资格。”
“我安插眼线,不过是怕你和九弟日久生情,怕你忘了对我的誓言。我只怕,你会爱上九弟,变成我的障碍。”
“卿卿,我这么爱你,我想拥有你都来不及,又怎么舍得伤害你呢?”
‘卿卿,你的付出,朕会记念一生。’
上辈子,他对我说过的话回响耳畔,他是怎么有脸把利用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能为他所用,便用。不能为他所用,便杀之。
我真想啐他一口唾沫,叫他去死!
“七哥,你的担心是多余的,就算我没有嫁给你,我也不会挡你的路,因为夫君的未来要朝拜七哥,七哥才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
江宕的脸色本阴沉不定,听了这话,他挑眉“哦?”一声,道:“有你辅佐,九弟竟然当不上皇帝?”
我摇头苦笑:“七哥,我一早便和你说过,你有帝王命格。而,夫君没有。”
“首先,得命里有,才能争取。若命里没有,纵使机关算尽,也得不到。”
什么狗屁帝王命格,那是我以前随口说出来哄江宕的,因为我爱他,我愿意为了他,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卿卿,是我不好,是我猜忌你了。”江宕缓和了神情,手掌抚上我的脸庞。
“你不要怪我多疑,我不想多年的筹谋化为泡影,你知道那个位子,我多想要。”
我:“七哥放心,我和夫君不会成为你的绊脚石。”
“你们在干什么?”
江赢冰冷的声音令我身子一僵,我立即退步,躲开江宕的手。
江宕的手在空气中停顿一会儿才落下,他扶着额头,假笑道:“九弟,你瞧,弟妹与诗诗长得七八分相像,我这酒喝多了,眼睛犯花,竟错将弟妹认成了诗诗。”
“我得在这园子里走一走,好好醒醒酒。”说完,他厚颜无耻的转身走了。
假山那次运气好躲过了,这次江赢撞个正着,还是江宕摸我脸的时候被撞见。
我走上前,握住江赢捏在体侧的拳头,他盯着江宕的背影,我则注视他冷冽的俊容。
“夫君,我和他什么事也不会发生。”
江赢:“我知道。”
“但你还是会生气。”我轻抚他手背上暴起的青筋。
江赢收回视线,垂眸,在乎与愤怒在他的眼底滚动着。
双手抱住他的腰,我将刚才的谈话内容告诉他,然后摇晃他的身体,也挺委屈的说:“我又没招惹他,是他自已找来的,我能怎么办?”
“你好不容易才有官职,父皇开始用你了,你羽翼未丰,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
“夫君,我以后尽可能的躲着他还不行么,你别生气了。”
江赢望着我的眼睛,声音紧绷而自责,“卿卿,我会努力,我会尽快强大起来,不让你和七哥一直周旋下去。”
我被这句话戳到泪点,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眼前水濛濛的。
一头扎进他怀里,我抱紧他的腰,心中酸楚,情绪有些决堤的趋势。
我吓到江赢了,他搂着我,拍抚我的脊背,放柔声调,“卿卿,别哭,是我不好,你别哭。”
我摇摇头,哽咽:“我没事,不要说话,让我抱着就行,我一会儿就好。”
上辈子,我遇见的不是江宕,而是江赢,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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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最后一天,花雅诞下小皇子。皇上大喜,为其取名江钰,寓意珍宝。另,连颁两道圣旨——
一,立江钰为太子
二,免全国一年赋税
皇上如此高调恩宠,高兴的仅仅只有永乐宫的人罢了。
之前,皇上夜夜宿在永乐宫,不翻别人的牌子,已引起后宫诸多不满。
如今,皇上干脆连折子都在永乐宫批了,处理完公务便逗着江钰玩儿。
众嫔妃、皇子羡慕嫉妒恨,日子难过的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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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等了十个月之久,我终于拿到药引,立即炼制解药,赶往银州。
韦存一家服下解药,须臾,五人你挤我、我挤你的跑进院子,剧烈呕吐。
一滩滩黑色的汁水中蠕动着油光锃亮的八腿蜘蛛,吓得三个孩子嗷嗷哭。韦存与他娘子也吓得不轻,脸色唰白。
五人不再呕吐时,我问:“你们现在是什么感觉?”
韦家统一的反馈:好饿!饿的能吃下一头牛!
这感觉妥妥的。
我:“蛊毒已清,你们没事了。”
韦家五口跪地磕头,万分感激,鼻涕一把泪一把。
我叮嘱:“虽然毒解了,但你们仍要装做蛊在体内,受人摆布的样子,明白么?”
韦存:“明白!明白!这样才能保命!”
“媳妇儿,你带孩子们去集上买鸡鸭鱼肉回来,咱要好好吃一顿庆祝庆祝!”
“哎,好嘞!”
四人走后,韦存示意我们进屋,他关上门,讲他所知道的,“十年前,让我给九皇子挑凶宅的是人当今的惠贵妃,她希望九皇子一生坎坷不顺,永远不得皇上的宠爱。”
我瞪大眼睛,“惠贵妃?!”
韦存点头,“不错!要不是她拿蛊毒威胁,我也不会干这种丧良心的缺德事!一点儿好处没捞着,还担惊受怕的过了十年!”
我侧视江赢,他神色阴戾,双唇抿紧,眼底划过一丝恨意。
“九皇子府除了冤魂,格局上也有问题,也是你做的手脚?”
韦存惭愧,“是我。”
细细回想,江赢十岁前,皇上挺喜欢他的,不然也不会专门找人看风水选宅子,但他搬出宫以后,皇上便不待见他了。
“有件事儿,不知道和九皇子有没有关系?”韦存犹豫。
我:“什么事?”
韦存:“就在我给九皇子挑府邸时,惠贵妃找我驱鬼,她说自己老做噩梦,总梦见一位故人要来带她走。”
故人?
十年前?
文姬老做梦?
蓦地,我一把抓住江赢的手,声音微颤,“夫君……”
江赢与我想到了一起,他厉声追问:“是一位怎样的故人?!”
韦存吓一跳,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知道具,具体的,贵妃没说……”
“我只算得出是一名女子,死于十年前,生前与贵妃关系挺近的……”
韦存的每一个字都在我耳边掷地有声的回荡,江赢死死抓着我的手,疼得我骨头要裂了。
静妃生前是文姬的大宫女,这符合与文姬关系亲近。
静妃死于十年前,死亡时间也对。
难道,静妃不是病逝,而让文姬害死了?!
我:“那你驱鬼了么?”
韦存:“我是做阴阳风水的,没人比我更清楚这里头的厉害关系。”
“那女鬼冤气极重,肯定不是自然死亡。我就想着,少干点儿缺德事是一点儿吧,免得害了自已。”
“所以,我跟贵妃说,女鬼怨念深重驱不掉,只能预防。”
“我在贵妃的床头和春禧宫的几处方位上挂了锦囊,里头装进黄符,让女鬼不能靠近春禧宫。”
“每隔半年,贵妃便差人来我这儿取新符回去更替。”
“惠贵妃找你驱鬼之事,你跟谁说过?”我禁不住紧张。
韦存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只跟你们说了。我怕事有牵连会害死我们一家,我连媳妇儿都没说!”
我:“这件事就此打住,否则,我可保不了你们的命!”
韦存惶恐,“是是是,就让它烂在我肚子里!我死都不说!”
离开韦家之后,江赢的脚步有点踉跄,我扶着他,安抚他翻涌的情绪,“夫君,我会找机会查清母妃薨世的真正原因,你别着急,你要忍着不显露出来,好不好?”
江赢深呼吸,稳住心神,冷眸寒的刺人,“我忍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