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出了一个计划。
如所有人所见，中弦在四国中心，几百年来最擅长的便是跟其他国家打好关系。这次南瀛的袭击，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不过这次袭击疑点重重，我简单罗列了几条。
无论是什么惊为天人的计划，想要知道幕后指示者，最方便的就是从利益既得者开始猜测。
士兵很少，行径残忍，一切都不能更明显了。这是一次完完全全挑起战火的举动。但是挑起战火的是南瀛吗？不见得。
南瀛人和东堰人是一种相貌，所以我首先就已经把东堰排除了。因为如果是栽赃，那东堰是再合适不过的被栽赃人选。
我怀疑的是西疆，因为西疆有那位小郡主。而自几年前的那次政治大谋杀开始，我就认为西疆确实是有培养巫师为政治所用的想法。说不定中弦也有。中原的巫师血统远比边远地区的纯正，也更恐怖。小郡主就是我见过最大胆的巫师，不仅能和亲人接触，还能杀人。
杀人的巫师恐怕找不出来第二个，除非血统十分纯正，否则会受天谴，身边的朋友亲人都会夭亡。
那么多人死亡的惨案，人力怎么可能做到？
所以我告诉他，我觉得西疆正是这个幕后指使者，坐观鹬蚌相争，不费吹灰就能大大削弱两个国家的国力。
说完，谢凌鸿沉默了良久。
他问我：“你现在，是中弦人，还是东堰人？”
我心头一凉，问他为什么这么问。虽说我心里，其实已经知道他怀疑的是谁了。
我道：“在东堰，我只关心我的母后和大哥。嫁夫随夫，这我已经想好了。”
他似乎并没有太在意我的回答，直接开始说了。
不出所料，他直接把矛头指向东堰。他告诉我，我一开始排除东堰，就已经中了杏帘的第一个圈套。杏帘真的对人的心里了如指掌。
谢凌鸿道：“你要知道，能被轻易想出来的，就不算是杏帘的点子。”
我点点头，听他说。
“我还要告诉你，小郡主这半个月根本不在中弦边界，而是在东堰。”
“为什么？”
“那个帮你送信的女人，你还记得吗？”
大概是太子告诉他的，我暗道谢凌鸿估计也是那种情报狂魔。
我点点头，后背被汗打湿了。
他道：“黑白二珠，是小郡主从小到大随身携带的。并且她为人张扬从不隐瞒。那时候在街市，你说她在看你，是因为她认识你，为什么认识你？因为你长得像你的母后。而你的母后也是西疆人。如果小郡主是在西疆长大，那么随便算算，就知道那时候你的母后正在宫里，他们俩认识是完全可能的。甚至可能很熟。”
他的条理很清晰，但是我还是努力回想了一遍。我惊讶于他心思的缜密，缜密到恐怖。
“所以，她那时候正在东堰帮你的母亲送信。我的探子告诉我，今天她才用通行证从东堰回到中弦。并且皇帝正在搜捕她，那么她为什么没有被捉住？因为她在素思阁。”
我一下子惊道：“我忘了，素思阁是皇帝管辖不到的地方！所以她就是那个虞灰，对吗？”
谢凌鸿点点头：“虞灰因为某种原因在杏帘那里停几天就走了，虞灰是个没有牵挂的人，如果赖上杏帘，她为什么走？两个原因：一，杏帘让她走，因为只有虞灰在中弦，他的栽赃计划才能实施。二，这么长时间留在东堰，她没血用了，所以回来取血了。而且，并没有死很多人。边界很早就被东堰渗透了，因为和西疆人相貌相近，没有人会怀疑。”
“所以……杏帘这一下直接挑起了三个国家的猜忌和争斗……”我喃喃道。
“为什么栽赃给西疆？我的母后是西疆的公主啊……”
他看着我，欲言又止。
“你自己说的，你是中弦人，那么那些人那些事都不需要你来管了。”
他说道这里，我突然朝他笑，道：“你是不是说漏嘴了？”
一个普通皇子，没有权力决定国家大事。
出乎意料，谢凌鸿道：“我没有打算瞒着你，只是这层身份不好暴露，所以不打算让你轻易知道。一旦暴露，你也会受到牵连。”
“为什么？”我没想明白。
谢凌鸿平淡地说道：“暴露身份，后果就是杏帘。他的设局无懈可击，他败就败在人尽皆知。打个比方，如果东堰的国师是个普通人，甚至根本不知道他是谁，这个局，你是看不到他在哪的。因为他能隐藏到局的最深处。你是我的妻子，如果有人要警告我却又近不了我的身，那么他们会找你下手。”
我一下子懂了，但是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你真的就这么告诉我？”
谢凌鸿笑了：“暂且信你吧。”
他跟我坦白后，我心里的包袱一下子轻了，我又感觉到他是在保护我。我闭上眼就安心地睡着了。
事实证明，那个时候谢凌鸿仍旧只告诉了我一部分，但是也算是暗示我了。并且最终目的还是在保护我，所以后来我并没有怪他，只是更加感觉到他的可怕。
正如他所说，一个不知名的国师，能隐藏到局的最深处。
其实那个时候我就应该注意到的，他是在暗指谁。
谢凌鸿，被宠爱的中弦嫡子，半年多以前娶了一位不受宠的公主，脾气很好，对妻子和侍女都关爱有加，平时爱好是种花养鱼看书，没事陪太子打打马球下下棋，面目俊俏，即使有些肌肉，外观上看起来仍是个花拳绣腿的小少爷。
这样一个人，任谁也很难猜到他心思有多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