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那天晚上的事情,季夏没有告诉其他人。

她顾忌什么呢?

许言红的担心是一部分,但对季夏来说,可能她最无法接受的,还是把那一段屈辱不堪的记忆赤裸裸的摆在所有人面前吧。

没有人相信看起来随性洒脱的季夏曾经也是个在苦难里艰难挣扎过的人,就像没有人会相信宋杭也曾经那样不堪过。

她是害怕的,害怕把自己活生生的撕裂给人看,害怕别人异样的眼光,纵使是怜悯和同情,她也觉得无法接受,更害怕楚穆知道后的一切反应,害怕他不接受,更害怕他接受。

到那时候,他的一切反应可能在季夏的眼里,都是对她自尊和人格的践踏。

她宁愿独自承受,像个正常女孩一样,享受完完整整的恋爱过程。

可以说她自私,但对像季夏这样的女孩子来说,这不是一件能够被责难的事情。

她一直坚信自己自始至终都没有做错什么,如果非要说的话,可能是在面对一次又一次的侵犯的时候,没有选择说不,或者求助吧。她只是一个借住在别人家的从县城来的小姑娘,那时的她确实怯懦。

可是从头到尾,她都承受了比施暴者要多得多的苦难。

她失去一个青涩的女孩对人生美好的想象,失去少女时代最单纯的时光,失去健康的心理状态,也失去自己原本所有的未来道路。

但是宋杭,什么都没有失去。

他还是天之骄子,宋家的独孙。海外留学归来,没有进父亲占股的自家集团,而是凭借家里的庞大资源创办公司,成为江宁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是官家权势追捧的对象,也是所有江宁富家女趋之若鹜的理想伴侣。

这很不公平。

不公平到,十年之后,当季夏用尽一切办法想要忘掉过去开始新的人生的时候,宋杭一句话就可以把她再次拉回深渊。

但是那天之后,许言红,阿文和小徐明显感觉到了季夏的不正常。

阿文和小徐出门的时候,季夏一定会严肃的问他们去哪儿,然后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早点回来,挑着人多的地方走,没什么事情别出去逛,好好守店之类的……

而对许言红,季夏更是她去哪儿都要陪着,几乎不让她一个人出门。

阿文和小徐以为季夏是被小徐的事情吓到了,害怕他们再出事,所以也都好好答应着,并没有多想。

可是许言红总觉得不对劲,隔壁小楚好多天没开门了,她问季夏,季夏也只是遮遮掩掩的说他家里有事要耽搁几天。可是她不信。

而且季夏好像总是很担心自己,不管干什么,都得放只眼睛在自己身上。

她隐隐有些担心,季夏是不是病情又复发了。

而对季夏来说,这段时间确实难熬。

虽然宋杭再也没有出现过,但是她知道宋杭什么都干得出来。

她真的太害怕宋杭再以任何方法伤害她身边的人,更怕宋杭伤害许言红。爸妈死后,许言红几乎她最亲的人,而这十年,早已经让她们之间亲如母女,她不敢想象任何宋杭可能去伤害许言红的方法。

她只能尽可能的不让许言红离开自己的视线,她想,这样的话,至少发生什么,还能挡在姨妈面前。

同时,楚穆的父亲,仍然身陷囹圄。

虽然人证物证具在,但是楚穆的父亲楚志远仍然坚定的表示自己没有做过这些事情。楚穆在季夏的建议下,以案件存疑,相关机关仍在查案审理的理由,为父亲申请了取保候审。已经年过半百的楚志远才得以回到自己的家中。

楚穆试着去找了找父亲以往在官场上的好友,想着他们或许能为父亲证明他的清白。

但是,这没有任何用。

他记得这些伯伯们以前总说,他爸爸能力强,为人谦和清廉,是个好官。但现在当他一个个去请求他们为他爸爸求情时,他却处处碰壁,他们都躲着他不见。

他22岁,现实这一课,学得太艰难。

自从回到家里,父亲便把常常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什么也不干的坐着抽完一整包烟;母亲每天以泪洗面,把眼睛都哭肿……往日那个其乐融融的家完全不复存在。

楚穆觉得很累,他这一辈子没有忧愁过任何事,他一直随心而为。小时候不爱学习天天玩,大学填志愿偷偷把父亲给他选好的学校全部改掉,毕业之后不听爸妈的话考公务员,跑到海州开乐器店……

他以为他这一辈子都可以在任性和叛逆中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却忘记了,自己无忧的生活其实也建立在自己最讨厌的父亲给予他的物质基础上。没有他讨厌的父亲,他其实什么也不是,什么也没有。

他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他其实也需要作为这个家的顶梁柱去撑起一片天。

他短暂而迅速的成长。但他其实来不及想这些。没办法从父亲职务上的这些朋友上获得帮助,他只能在和季夏商量后,选择从天启那边找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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