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静默。
顾珣枫怔怔地凝视程晞妤。
红茶醇香的味道弥散口腔，他却觉得满嘴苦涩。
顺着程晞妤的目光，他看见银杏树的枝头停了两只麻雀，它们身裹金黄给彼此啄毛。
银杏叶像斑斓蝴蝶翩然点缀树枝，碧空如洗的天空疏朗辽阔，远处近处的景色相映成趣。
——阿珣哥哥，你能帮我把那只白猫抱下来吗？
记忆中的女孩笑容明妍脚步轻快地朝他走来，画面倏忽一闪，犹如花苗一般秀丽清灵的女子绝望地跪在他面前崩溃大哭，一声声嘶喊被倾盆大雨所吞噬。
“珣枫，我该怎么办？我怀了萧寒川的孩子……他现在恨不得杀了我，一定不会让孩子平安降生的！我知道我不该奢望留住孩子，可是我这辈子可能只会有这一次怀孕的机会了！……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晞彤不会去找萧寒川对质也就不会遭遇意外，是我害死了自己的亲妹妹！”
再一闪，她面无血色地被推出手术室，曾经那样鲜活灵秀的人气若游丝孱弱不堪，苏醒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孩子安危，当听到孩子安然无恙，她似喜似悲的笑声嘶哑难言，眼底总算有了一线勃勃生机。
昔年旧事历历在目，时光从未宽容她也不曾优待过他。
从程晞妤住进顾珣枫心里的那一天起，他如静默的影子守在她身侧，早习惯处处以她为先，把她的喜怒哀乐都当做自己的。
然而，即便是顾珣枫为程晞妤做的再多，两人的关系也绝不会逾过程晞妤划定的界限。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静谧的音乐厅再次响起顾珣枫的声音。
程晞妤莞尔：“谁让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年少时的程晞妤活泼爱笑，十分感染人，眼下的程晞妤也常笑，只是笑里多了些沧桑。
顾珣枫俊雅的脸庞写满无奈，攥紧瓶身，他再次开口：“顺其自然，不要太执着，很多事情你现在觉得难捱，将来再蓦然回首就会发现也不过如此。”
“大艺术家，每次我们见面你都给我灌一碗心灵鸡汤，这么啰嗦很容易老啊。”程晞妤撇撇嘴：“放心，我早都百炼成钢了，实话告诉你，我对萧寒川还没死心，不过，我不会再轻易为他跟自己过不去。”
顾珣枫攥着瓶身的手松了几分，半开玩笑说：“没见过你这么死心塌地的丫头，多大的人了还信一见钟情那套，你都快而立之年了！”
“对呀，一见钟情。”程晞妤坦言：“这世上有的人白头如新，也有的人倾盖如故。我当年第一眼见到萧寒川，就意识到自己这辈子都会跟这个人发生某些纠葛，后来再没谁能给我这么强烈的预感，我是那么喜欢他，也是那么向往他，他曾是我的梦想。”
顾珣枫胸腔涤荡起一股激流，眼神微微恍惚，仿佛从程晞妤身上看到了自己。
她也是他的梦想，更是他的奢想。
她永远都不会明白，他所有的坚强勇敢都是她给的。
顾珣枫缓缓抬起手，手指刚触碰到程晞妤的头顶，程晞妤愣怔地看过来。
“下午有安排吗？”顾珣枫若无其事地揉乱程晞妤的黑发：“我也有段时间没见绒绒了，上回还答应送她礼物。”
程晞妤歪头避开顾珣枫作乱的手：“正好下午我也要去医院。”
顾珣枫颔首，耳畔又传来程晞妤迟疑的声音：“珣枫，我们……一直都会是好朋友吧？”
他侧目，对上程晞妤清澈无垢的眼睛，轻轻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