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钟妍蹲在水盆前,猛搓嘴巴。竹竿儿也蹲在一边,双手托着下巴,眉头皱的挺深,问,“小姐,你确定不是要跳楼?”
“我还没嫁人呢,”她继续搓,恨很说道,“小兔崽,别让我碰见你!”
竹竿儿歪了脑袋,盯着她红肿的嘴巴,闷头暗想,小姐受了什么刺激,怎么偏生的跟嘴巴过不去?
小兔崽,又是谁?
后院凉亭,钟则看着钟曦,像看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巴。钟曦看着老爹,怎么都想不明白,人怎么能顽固到如此地步。两人都站着,那架势像斗架的公鸡。
钟则指着灰石地板上的碎纸片,骂道,“你说你,一年到头,不是花楼就是酒楼,你懂啥,凭啥二话不说,就把拜帖撕了?啊?今儿要说不出个一二三,老子跟你断绝父子关系!”
钟曦懊恼的闷吼一声,强压火气,“我再说一遍,商展会,您不能去。”
拜帖是魏井亲自送来的,是唯一一张镶金的拜帖。钟则虽身居高位,但对别人的奉承还是很受用,同时也觉得,回应别人的奉承也算自己高雅的品格。
钟则瞪圆了眼睛,“我发现你跟你爹我说话越来越没规矩了,你是皮痒痒了,还是想抄家规?去,家庙里跪着去。”
拜帖虽然没了,但以钟则的身份仍然可以进入商展会。
钟曦急的原地跳脚,耐着性子,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爹,韩三也死的不明不白的,这个节骨眼上,又突然提前了商展会,而且,那个许长文和魏井有猫腻,这个商展会很可能就是魏井借许长文布的局。”
钟则起伏的胸口沉了沉,他缓缓踱步,半响后,嘴巴一张,“我必须去。”
“敢情说了这么半天,您压根没听进去?不是,为什么非得去啊?”
“因为手铳,因为你姐姐,因为,”他痛心道,“这关乎整个鹤仁的安危!”
钟则很清楚,只有拿到手铳,才能摆脱鹤仁对火炮的依赖,才能让钟妍脱离“阴亲”。
这个机会,就算身在虎穴,他也得闯一闯。
钟曦歪了脑袋,眼神里传出强烈的怀疑,他兀自问道,“爹,您不信我?”
钟则说,“这些年,你干的那些事,你让我怎么信你?”
钟曦被怼的心头一堵。
钟则看着他,语重心长,“阿曦,如果想让别人信你的话,你必须得做出能让别人信你的姿态。爹可以信你,可是别人呢?以后呢?你要怎么撑起这个家?你能撑起来吗?”
“爹!”
钟曦突然有点生气,他不再和老爹言语,转身就走。钟则也没拦他,他叫来管家,问道,“这阵子,公子在账房支了多少票据?”
管家说道,“老爷,其实公子已经很久没从账上拿过钱了。”
什么?钟则难以置信,忽的痛心疾首往书房跑,“臭小子,不会把老子的家当倒卖了吧。”
钟曦在正门口碰到了金山人。
金山人一直都不喜欢钟曦,这小子太张狂,难以掌控。钟曦也不喜欢他,自从他开口说了阴亲二字后,钟曦连表面上的恭敬都不想做了。
金山人抬头看着与往日别无二致的钟宅大门,喉头间重重哼了一声,“‘阴亲’在即,你们竟然一点儿准备都没有,怎么,看我老头子好欺负是吗?”
钟曦一步一步从台阶上走下,挂着不屑,冷声道,“是,又怎样?”
金山人只觉喉头一堵,倚老卖老的脸面猛然一惊,“臭小子,你说什么?”
“听见了就别让小爷再说第二遍。”
金山人到府的消息门房已经通报给了钟则,他撩起前襟,急急忙忙的往这边跑。钟曦懒得跟他们掰饬,留下气到隐隐哆嗦的金山人,抬脚就走。
钟则跑过来,惶恐着伏低做小,“金老,您怎么亲自来了,有事儿您吩咐一声,我去您府上啊。”
金山人阴沉的看向他,枯黄的眼底噙着凌厉,噙着杀意,他说,“三日后我会再来,如果看不到府上有大婚的迹象,那就别怪老夫出手不堪了!”
钟则一僵,待金山人走后,仍然不敢起身。
管家搀起他,哀声道,“这金老爷也是可怜的,白发人送黑发人,还送了三个。”
钟则不置可否,他问,“杀阿律的贼人还没找到?”
管家摇摇头,“金老广派门客,还贴了有凶手画像的告示,但至今,也没半点消息。”
“亲自画的像?什么意思?他见过凶手?”
“这就不知道了,只是,那画像贴出来后没多久就被人全部除去了。也不知谁做的,那金家又贴,还是被清除。真真是件奇怪的事。”
清除者正是慕容玄落,此时,他已经追击叛军直逼东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