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看样子

钟小姐相当诚恳的在家庙求了一个月,却没得半点灵验,不仅是鹤仁,八公桥也没有半分白玉曾经找过“林小姐”的消息。而且,她挖空心思给他写的信也石沉大海。

他就像一阵风,吹来了,吹去了,一丝波澜都没留下。

她想他,抓心挠肺的想。

某个天黑风高夜,她偷跑去船坞,拦住正放缆绳的船头儿,忽闪的眼睛看着他,让他一天之内送自己往返东都和鹤仁。

船头儿盯着她看,像看白痴一样,末了,他扯了扯嘴皮,问,“什么事儿您这么急啊?”

事儿倒不急,但毕竟是偷跑出来的,钟妍不想老爹太过担心。她说,“你就说,能还是不能?”

船头儿呵呵一笑,“您呐,想都甭想。”

钟妍把一袋钱拍在他面前,“两天。”

“那也没可能。”

钟妍又拍出一带钱。

船头儿瞥了眼钱袋,嘴巴里呲了一声,“上船。”

船速可不是几袋钱能砸出来的,特别是夜晚行船,速度更慢,船头儿对此心知肚明。他看了眼舱内的姑娘,暗想,这可怨不得我,谁让钱袋子这么诱人呢。

他瞅着船舱内托腮皱眉的姑娘,烛火照亮了那张脸,船头儿揉揉眼睛,觉得此女好生面熟。

此时,船体突然加速,钟妍毫无防备,受着惯性从凳子摔了下去。

她爬起来,趴在凳子上,揉着摔疼的屁股,气急的冲舱外吼了一声,“能不能提前吱一声?!”

船头儿也被突然加速的船体带翻了,看着钟妍那种因愤怒扭曲的脸,心底突然涌出一股惧意。

他想起来了,这女娃子是钟妍,是大君府里唯一的小公主。

深夜行船又偏遇船体离奇加速,万一她出了差池……船头儿一屁股跌在地上,冷汗冲破脊背,直达尾骨。

他急忙冲到甲板,夜幕笼罩,视线所及之处却并无任何异常。大概一刻钟后,船速略有放慢,但整体依然很快,且方向未改。

等船在八公桥船坞停稳后,船头儿那哆嗦了一路的腿才恢复镇定。

钟妍毫不知情,也丝毫没注意与她不远不近缓身而行的慕容玄落。她满心欢喜的下船,在船坞酒馆租了匹马,直接赶往盘龙盟。

玄落并未跟上,他找了处僻静的高地,屏息沉腹,平稳刚才因拖船前行耗费的内力。

夜空之上,黑鸦盘旋,吱呀怪叫。他凝神细看,看清了黑鸦传递的消息。

慕容玄落,速归!

玄落并未理会,凝神集中于内力恢复。

黑鸦依旧盘旋,玄落凛冽清冷的眼底陡现杀意。他振臂一挥,擦动的空气变成利刃,瞬间横扫黑鸦。

钟妍已经到了那间木屋前,郎铁替她敲开门,见她进去,又贼兮兮的关上,身后挤着一帮大老爷们,端好了架势,像闹洞房。

白玉正给伤口换药,敞开的牙白寝衣闲散的挂在肩头,露出肌肉分明的麦色腰腹,衬的他越发病娇英美。那忽明忽暗的烛火,映在他身,更有种蓬莱飘渺之感。

听得动静,他抬头一看,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讶然。

讶然随之消失,他快速系好寝衣,穿上外衫,径直朝门口走去,那目不斜视的模样好像房屋里压根就没多出个女人来似的。

钟妍疾跑到他面前,“装什么看不见,我问你,既然收到我的信,为什么不回?”

白玉收到十六封信,他回了一封,很简短又很直接的拒绝了钟妍的心意。他轻叹一声,终于看向她,“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你我之间不宜再有联系。”

钟妍不顾一切从鹤仁偷来东都,就听得他这么一句,内心的委屈泛滥,嘴巴颤颤蠕动,瞪着他,问,“我对于你来说,算什么?”

白玉神色淡然,没有一丝情愫,他说,“林小姐是我盘龙盟救过的一个人。”顿了顿,他看着钟妍难以置信的神情,又道,“是盘龙盟救过的,众多人里的一个人。”

钟妍的眼泪吧嗒掉了出来,她看着白玉没有一丝弧度的唇,突然就明白了,他对她仅有的两次微笑意味着什么。

那是他的谦恭,是他对不慎亲近的外人的谦恭,那份谦恭是他良好的修养所致。而现在,这份谦恭都没有了,那说明,她真的被他讨厌了。

她想把眼泪咽回去,可偏生的,今晚的眼泪特别多。她擦了,又擦了,直到模糊的视线里再也看不到那个身影……

她哭了,哭的伤心无助。

夜幕之下,梧桐枝上,慕容玄落那张妖魅的脸渗出强劲杀气。

“白玉!你还真是活的不知天高地厚!”

他脚点空流,跃身飞出,朝白玉离开的方向迫近。刹那间,黑鸦再现,成群呜啸,形成巨大黑网。这张网不近前、不后退,凌空把他困在中间。

玄落失了耐心,他以内力反转形成密集电网,夜幕中精光乍现。顷刻间,黑鸦被烧焦跌落,留下大片浓烟。

浓烟之后,一个浑身包裹黑袍、只露出两只眼睛的佝偻男子赫然出现。

佝偻男子抬手弹掉肩上的黑羽,轻缓开口,“看样子,老朽耽误您杀人了,慕容首领。”

玄落冷冷的看着他,脸上没有一丝波动。突然,空旷的山头传来歇斯底里的怒吼。

“白玉,你给我听着。本小姐瞎了眼了才会看上你,你个自大狂,混蛋狂,土匪头子——!!”

吼罢,钟妍抬手抹掉眼泪,喘着的粗气冲郎铁道,“把我的马牵过来。”

朗铁着实被这娇小女人的爆发力惊了惊,他麻溜的跑到马桩前,把那匹白马牵到钟妍跟前。

钟妍沉着脸翻身上马,朝马屁股上狠抽一鞭,马蹄得得,登时跑出很远。

郎铁不放心,追着白马跑,“林小姐,老大他不识好歹。您别往心里去,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钟妍扬手勒住马缰,回头盯着郎铁,没好气的说,“我不姓林!”

郎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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