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面桃花相映红

我叫云卿若,名字没什么特别的,特别的是我这家世。虽说现在是21世纪,可各位看官上网搜搜,还是有少数修真世家为传承家族道法而苟延残喘着,这其中就有我暮苍云氏。怎么说暮苍山也是历代仙山,可现如今竟被开发成旅游胜地。这鲁迅先生曾有言:世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除却政府修建的,光是人为走出的小路便多不胜数,惹得山内精怪们苦不堪言,每逢佳节便要另寻个栖身之所。好在先辈们设了结界,虽说修真界日益没落倒也不至于流离失所。说到这,我不得要跟各位抱怨一下,若要是遇到个开明的家主,肯将居所迁至都市再做个小生意,倒是生活乐无忧,比如隔壁的蓬莱顾氏,人家如今可是城内的大富豪,不光在商界叱咤风云,在我们修真界也是稳坐了第一把交椅。再来看看我们家这一位,也就是我爸。性子说好听点是与世无争,说难听了就是固本守旧,空有一身修为道法却终日守在这山上,就连被顾氏打压也是一声不吭。不过,虽然我暮苍云氏穷却还是有些威望在的,其他家族虽畏惧顾氏却还是会给我们云氏几分薄面,日子倒也不至于太憋屈。

近来正逢国庆,暮苍山人山人海,喧嚷声终日不绝于耳,连夜晚都不叫人睡得安稳。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便寻了件外套出了房门。

适逢秋季,园中百花杀尽倒也无甚风景可瞧,唯有头顶那一轮明晃晃,圆滚滚的月亮与之相伴,可瞧的久了倒也觉得无趣,正打算回房再睡会,可不知哪儿来的一阵怪风,竟生生将我卷入无形的洞穴中,云里雾里的翻转颠簸,形同坐上了过山车,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待回过神来时早已身在一片陌生的世外桃源之地。

烟云笼罩,山水苍茫。

眼前桃花盛开,绚烂如漫天红霞,落英缤纷。

我踱步入林,那一树一树的桃花落满了我面前的路,恍然间寻见一陌生男子。

他着一身月牙色锦缎长衫,三千青丝仅用一根白色丝带随意挽起,双眸轻阖,背倚桃树,一管清箫在手,箫声婉转悠扬,桃花闲闲自落。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各家仙门中的世家公子我所见不少,如眼前人这般的却是唯他而已。

不禁叹为观止,驻足陶醉。

箫声戛然而止,还未等我从中拔出,便觉身子被人用力一扯,下一秒扑进一个温热的怀抱中。

他音线轻颤,恍若落了泪:“是你吗?”

余惊未了之际,便觉一头雾水,待缓和片刻后我才犹犹豫豫的回道:“公子怕是认错了人,我与公子从未见过。”

语落,我察觉到男子身子一僵,而后松开了死死搂住我的手。

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的观察他的容貌,五官冷峻,偏偏生得眉眼多情,远山眉下一双桃花眼更是如琉璃灯盏般幻惑人心,可眸中的哀伤却浮凉若瑟瑟秋叶里的灯花,美而哀。

我被他眸中的目光盯得稍感不适,于是主动打破这沉寂:“瞧公子的衣着气度,想必也是修真一门的,不知是哪家?”

他一怔,而后唇角微扬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故意说与我听:“我竟忘了,如今已过万年。只是许久不见,难免会情不自禁。”

“许久不见,这……从何说起?”

“人生若只如初见,这纳兰容若的词当真是写得极好。”他答非所问,长叹一声,把玩着玉箫,眉梢眼角写进了风流,“恰如——你我这般。”

我心下悠悠然兴起情丝,抬眸迎上他眼中的炙热,杏眸中清波流盼,盈盈如水:“原来公子喜欢纳兰容若,词是极美,不过太过凄婉。情多,遗憾也多。今时今日此情此景此地与公子相遇,我到更喜欢秦观的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男子微微一愣,旋即笑靥如花。

这一刻,风像极了场外的道具师,恰如其分的渲染着,桃花微雨,于空中画出撩人的轨迹。

情义,于眼角眉梢处悄然滋长。

良久,他将手缓缓抬起,在我眉心轻柔的摩挲了几下:“看来这世上当真存在着梦境之城,我的无心之举竟成就了我的梦。”

“梦境之城?”

“你可是被一阵风卷进来的?”

“风?风!”我下意识的拍了一下脑瓜子,对自己这花痴的毛病是又好气又好笑,竟能生生将方才奇怪之事忘得一干二净,“那阵风可是与梦境之城有关?”

“是。”

“那梦境之城又是什么地方?我又为何会来这?你刚刚说的无心之举是什么意思?”

男子唇角微扬,也不觉我烦,耐着性子一条一条的回答:“相传世上存一城,名为梦境之城;城中居一仙,名为花月。现实中若是有人爱上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可于团扇之上画出心爱之人的容颜,再于她眉间滴上自己的心头血便可打开梦境之城的大门,两人便会在梦境之城相遇。”

“那你的无心之举就是在团扇上画出了我的样子,所以我才会来到这里。”我盯着他,心头百感交集,更多的是不可思议,因为脑海中关于眼前这个男人的记忆一片空白,“可我们从未见过你又是如何能画出我的样子?还有——”

还有,你的心爱之人竟是我!最后这句话,我止于唇齿间,未曾问出口。

他似是猜到了,眼角微挑,语带玩味:“这其中缘由日后你自会明白。眼下你只需要知道,我心悦你。”

没有丝毫的避讳,没有丝毫的迟疑,那望着我的眸子里,似星光交映闪耀的深处有琼花在缓缓绽放。

这突如其来的告白令我茫茫然不知所措,以至于除了两颊上那如火般的火烧云没有其他丝毫的回应。

他并未觉得尴尬,见我呆立,只是将手中的玉箫别于腰后,而后招呼也没打便将我拦腰抱起。

我惊呼一声,不由自主的搂紧了他的脖子。下一刻却觉不妥,又下意识的弹开,差点掉了下去。

“别乱动!”

“你……你……你放我下来!”

“喏。”

我循着他的目光抬头望去,日落西斜,远处的火烧云染红了头顶的半边天。

竟已是傍晚。

“你若再这般扭捏,恐怕今晚我们就要露宿街头。我是无所谓就是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我不屑地回道:“我好歹也是修真界的名门望族,打小见过的精怪也是多不胜数岂会怕?”

“是嘛!”男子一副惊愕样,转念一笑,“只是我听闻梦境之城的夜晚可是有剜人心的妖怪,这你也不怕吗?”

剜人心!我暗自咽了口口水,悻悻的开口:“我可以自己走。”

“瞧你的品级怕是连二品修士都没达到,莫说移形换影,就是寻常的御剑恐怕也不会。依你的速度等到客栈估计天早就黑了。”

竟敢瞧不起我。

“那你。”

话音未落,只觉头晕目眩,视线逐渐模糊直至昏暗。

————人面桃花相映红————

等我再次醒来,已是深夜,窗外明月清辉,淡烟缥缈。

床榻上鹅黄色的罗帐垂于地面,屋内的摆设古色古香,房间古朴而雅致。

“你竟敢迷昏我。”

紫檀桌边男子悠然的嘬了口茶水,淡淡的开口:“若是不这样做,如你这般聒噪我们要几时才能到客栈。”

“你。”

“睡了这么久,渴了吧。喏。”他端起一盏茶走到床边递于我,杯上还冒着热气。

说得什么话,不仅将迷晕我解释的理直气壮,还说我聒噪。我将头撇向一旁,言语中略有恼怒之气:“我不喝。”

闻言,未恼,他仰头将杯中茶一饮而尽,下一秒,那温热的嘴唇便贴在了我干涩的唇上,一股股暖流顺着喉咙流淌进心田。我杏眸圆睁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男子。

心,在这一瞬漏停了一拍。

“你若再不喝水,嘴唇干裂人就不好看了。”他的唇仍旧轻贴着,黑曜石般的眸子里倒映出我此时的窘态,可为何,我的心对于他的蛮横竟无半分的排斥。

这莫名其妙却又温柔多情的翩翩少年郎,究竟是谁?

思索间,他已经将唇移开,却依旧离得我极近,望着我的眼睛染着浅浅的笑意:“我真的愈发喜欢你娇羞的样子。你知道吗?从前的你可绝不会有这般小女儿家才有的娇态。”

他似是在欣赏一件这世间难得又珍爱的宝贝,目光灼灼,让人瞬间血液喷张。

我羞赧的垂下了头:“你究竟是谁?”

“怎么?担心我会害你?”

我微微一笑:“我不过就是个没落的世家小姐,平时因为偷懒所修法术也不高,你若是存了心要害我何必如此大费周折。莫非——”我故意拖长语调,抬头狡黠的看着他,“你是不满家族给你安排的婚事,又恰逢听了梦境之城这一传闻,便从世家小姐中随意挑了个,暂时来这梦境之城避避风头一解你燃眉之急?”

他薄唇轻抿,眼波如饴:“我竟不知你有这般才能,若只是做个小修士倒真是可惜了。”

我以为他是在夸我,自要洋洋自得一番,却听下一句,“不妨再去做个作家,倒也不枉费你这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我猜的不对?那你究竟是谁?既然你说心悦我总不能连名字都不让我知晓。”

“你真想知道?”他坐于我身旁,神情有了丝正经。

“废话。”

“阿夕。”他敛去了唇角的笑意,一双桃花眼中不再是风流,而是痛苦,思念,复杂到叫人不再看得分明。

“阿夕。”这两个字缠绕于齿间,我竟恍然有种似曾相识的痛感,却也只是转瞬即逝,只是那感觉来得猛烈而又奇怪,令我的心竟抽搐了一下。

我不禁眉头微蹙,手不自觉的抚上了胸|口。

缓和片刻后,微微抬眸,轻吐出一声:“阿夕。”双目对视,男子的眼睛里竟似有泪光闪烁。

是自己的错觉吗?

我禁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眼角,许是我的触碰吓到了他,他收回了那种眼神,立即又换上那副无赖样。

“夕是今夕的夕吗?”

他惊愕的点了点头。

我则莞尔一笑,窗外夜凉如水,月光宁谧,风悄悄将花香送至人的鼻尖。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男子怔住了,望着我的眼神再次变得痴迷和惆怅。

“你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良辰美景奈何天,有感而发而已,恰巧与你的名字相合。”

“没有,你说的不错,很久之前也曾有个人这样对我说过。”他唇角轻扬,笑得却有些苦涩,片刻后从怀中掏出一只玉镯。那玉镯色泽温润,质感浓厚,晶莹剔透中带着娇艳欲滴的翠,更奇特的是,一条银色的龙盘旋在玉镯中,栩栩如生。

他二话没说便将玉镯戴在了我的手上,而后又一脸霸道的对我说:“这下好了,除非我死,否则你一辈子都逃不掉了。”

“你。”也不知是我手太大了还是这镯子变小了,怎地带的时候轻而易举可拔却怎么都拔不下来。几番过后,手腕都让我撸红了。

“别白费力气了,这镯子你摘不掉了好好戴着吧,能护你周全的。”他冲我挤眉弄眼,似是在——撒娇。

我暗自吞咽着口水,不禁在心中窃喜,老天爷虽然让我母胎单身了十几年,可突然给我这么一个人间极品当男友,也是相当优待我的。

“这东西如此贵重我不能白收。”我按捺住怦怦乱跳的小心脏,表面上依旧平静无波,“这样,这个给你。”

我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这是我暮苍云氏的令牌,有它便可自由出入我暮苍山的结界,待出去后你若遇到困难便拿着它来找我,我定会相助。”

“你是暮苍云氏的。”

“我叫云卿若,是我们云氏的上一辈家主也就是我爷爷给我取的。”

“若,好名字。”他瞧着那玉牌,嘴边浮起一抹笑意,“我日后唤你若儿如何?”

“他们一般都唤我阿若。”

“男朋友嘛,自该是与其他人不同的。”

男朋友这三个字让我有如触电之感,然就在这时,屋外却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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