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王兄信了自己，宋瑞亭释然一笑。说：“我这些时日的心绞痛是越来越严重了！”
宋煜桥大惊。“有些时日了？”
“是啊！”在王兄面前，宋瑞亭毫无保留。因为这个秘密，压制在自己心里够久了，不是因为痛，而是因为没人分担这份痛。
自从他进了小岛后，除了第一日的心绞痛出现在醒来之后。此后每日清晨，这种痛就像寺院敲钟一般准时。他都瞒着方知韵，不敢告诉她，为了让她一丝丝担心的可能性都不要出现，他都独自一人承受。可今日，他实在撑不下去，等要吃早食的时候，他也无法忍痛下床。
他将情况一五一十告知了宋煜桥，并且要他早些走，因为他早已猜到，进这小岛的代价，就是要承受这个仿佛要了命的心绞痛。
可作为兄长的宋煜桥怎么可能让宋瑞亭继续留在这里，饱受痛苦。
他劝着宋瑞亭与他一起离开，宋瑞亭都摇头不愿。
一个时辰下来，宋煜桥气急败坏，甩袖离去了。
临走时，宋瑞亭拜托宋煜桥，将自己在楼里人的事情隐瞒，与皇上说起就说他离开了溯江，莫要再有人上来小岛上了。宋煜桥不应，但宋瑞亭知道，王兄会帮自己。
中午时分，宋瑞亭找到了坐在书房望着画像发呆的方知韵。
方知韵看到他面色红润了些，心里便欢喜了一分。
“好些了就好！”方知韵浅笑。
宋瑞亭顺着方知韵方才没被打扰时的视线望去，看到了他画得画像。
“知韵今日怎么独自来看这画像？”宋瑞亭一想。“莫非你记起了什么？”
方知韵缓缓摇头，宋瑞亭虽然失望，但也成了习惯。
方知韵越过宋瑞亭肩，望着他来时路，问道：“你兄长呢？”
“回去了！”
方知韵低着头，有些内疚。“你兄长来寻你，你就该回去的！不必要为了我留下！”
“我心甘情愿的，陪你寻回记忆我就开心！”
“我有十五年的记忆，足够了！”方知韵语气平缓，听不出来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兄长的到来，她苍老的脚出现，还有她一直观望着面容与她一模一样的女子画像，她的心底毫无波澜。这一切的反应，都彻底打碎了她曾有一丝一丝她是方知韵的可能性，也同时让她不再妄想，如今他的爱护只是给她，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她。
“你爱的，弃你。当初你放不下，过不了心里那条坎，此后眼中再无他人。可你不爱的，却在尽心呵护你，生怕你受一点点伤害。”宋瑞亭这番的深情，是这段日子以来的第一次。方知韵一字一句都听得进去，却无法抬起头，凝望着他的眼。
“有时我是矛盾的。希望你想起，却又希望你还是现在这什么都记不起来，单纯的活着。”
“啪嗒”不知何故，方知韵只觉得眼前有雾气笼罩，眼眶热热的，一不留神，便掉了一滴泪。方知韵没来由的，心一痛。忙是转过身，隐藏自己的情绪和眼泪。
她不知道，这滴泪，到底是为自己哭，还是为方知韵哭。好像是滴进她的心底，将她深藏在幽暗位置的种子悄悄灌溉。
“宋公子说得，我只当是为我！”方知韵收拾好心情，说道。
宋瑞亭急了，将背对着他的方知韵拉回，面对着自己。“我说得自然是你！难道还有别人？”
“方知韵吗？”方知韵盯着宋瑞亭的眼睛，仿佛想在他眼底探索到什么。
被方知韵看得怕了，宋瑞亭一怔。“自……自然。”
“可我到现在依旧记不起，你还信我是方知韵吗？”
宋瑞亭紧绷的神情听她这么问，立马松了下来，确定道：“你就是方知韵，难道我连你都认不得吗？”
方知韵看到宋瑞亭眼底闪烁的光，眸里也跟着一亮。笑道：“你信就好！”
*。
皇宫内。
宋蘅刚下了早朝，经过后花园，瞧见园子里的菊花正开得好，想抛却朝堂上令他烦忧的事，与太监夏为闲庭信步，悠悠走着，好不自在，只是这眉头没有一刻舒展。
快走到艺毓湖时，远远便听到小太子和小公主的欢笑声，还有皇后李静和娇柔的声音。
宋蘅这才将心头所有的烦心事抛开，准备逗逗他们玩。
可还未等他靠近，就听见李静和与另一人说起话来。
“母后，前段时间我听父亲说，那瑞王爷在楼里人？”那另外一个人，原来就是太后。
此时夏为刚想高声喊着皇上驾到，宋蘅马上抬手阻止，因为他倒想听听他们的悄悄话。
“皇帝已经让宋煜桥去找了，不过他回来时，可没有带回宋瑞亭。倒是他说，那楼里人一个人也没有。宋瑞亭也写了书信说，自己暂且离开了溯江，也不知可不可信。不过，他自动请缨，去了淮古，倒了了皇帝一桩心事！”
“可听说，月圆之夜就会有幽怨的女子声音传出，难道真没有鬼怪？”
宋蘅倏然想起了那年自己赐名“楼里人”的时候，是他与静和争吵后，夜深人静时，瞒着太后和静和私自出了皇宫，去了月牙江。他站在船头，迎着江风试图将心中烦躁一吹而散。就在那时，古筝伴着女声，悠悠飘在江面上，一曲犹如肝肠断。
他听得入了迷，不知不觉便红了眼。他不可置信的将落下的泪水擦拭掉，原来他发现，自己还会第二次落泪。
除了失去方知韵后，第二次落泪。
那曲声、歌声仿佛就像是方知韵在控诉，为何当初自己弃了她。
或许是那声音太像方知韵，他回到宫中后，便对夏为说起，自己唤那小筑为楼里人，从此，这名字便在溯江传开了。
而宋瑞亭去了那里，也无非是从谁处听说那楼里人有一个声音极像知韵的女子吧。
“皇上！”夏为在一旁看见宋蘅的入神，又看到太后和皇后他们已经离去，忙轻声提醒着。“皇上，太后娘娘他们已经走了。”
宋蘅回神，本有丝动容的面容又恢复冷峻，他再也没有心情逗乐太子公主，更没有心情闲逛。“走吧！”遂也原路返回。
天开始下起了小雨，让本阴凉的皇宫又添了不少的寒气。
坐拥江山是他所愿，可牺牲掉知韵得到的江山，自己原来也不快乐。